没有机关暗器,只有毫不起眼的一道锁,以及毫不费力就将锁打开的钥匙。
门在卧榻下方,严丝合缝地和地面融为一体,若是不知榻下藏着密道,即使掀开卧榻,任何人都很难找到那个形似小孔的锁。
甯忘让诸葛矜先借着光亮走下密道,自己则将床榻上的铺盖重新理好,用力撑着门上方的卧榻,动作熟练地欠身进入密道,掩上了那道门,也遮去了所有的光亮。
白昼瞬时变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唯有甯忘发髻上的齐白玉簪夹杂着微光如萤的玉絮。簪上刻着“情”字,此时玉簪上偶有星星点点的细碎闪烁,犹如凝固着遥远的梦境,梦境里暗夜生辉,却不足以照明。
诸葛矜站在原地未动,一下子置身黑暗反而使嗅觉灵敏了许多。
周围笼着清香,不只有从甯忘身上隐约飘来的草药香,而是比甯忘身上的更浓郁、更丰富。
诸葛矜深吸一口气,大致分辨出了草药、美酒、粟米的香味。
他惊奇道:“无忧宫可真是大手笔,连密道里都熏香了?”
“不是熏香。”甯忘寻声摸索到诸葛矜的手臂,顺着衣袖便握住了他的腕骨,“没有台阶,只有缓坡,跟我来。”
甯忘引着他在黑暗里行走,两人一前一后,不疾不徐。诸葛矜身着楚人的宽袍广袖,衣袖偶尔蹭到两边的墙壁,便知密道狭窄,两人无法并排而行。不过甯忘是天子,本也无人能与天子并排。
或许王后可以?
诸葛矜思忖许久,还是忍不住问:“这是逃生的密道吗?王后、娄统领可否知道?”
“他们的确知道逃生的密道,但逃生的密道另有入口,不是这一条。”甯忘说,“因为这里不是密道,而是一座地下宫殿,只由历代周天子口口相传,再无旁人知晓。”
“那我来了这里,还能重见天日吗?”诸葛矜犹豫地拽住甯忘,两人停下了脚步。
“不能。”甯忘拉着他继续前行,“除非你跟在天子身畔。”
在漆黑里兜兜转转,甯忘熟门熟路,诸葛矜早已不记得来路,只能跟在甯忘身后一条道走到黑。
诸葛矜疑惑:“陛下难道是猫,还能夜视?”
“地下没有旁人,不要再叫我‘陛下’。”纠正过后,甯忘才说,“我在这里逛了十五年,几乎每天都要下来待几个时辰,无需夜视,两只脚都能自行记住路了。”
“倾国要带我去哪里?”
“去世上最安静的地方睡觉。”
两人在黑暗里走了许久,来到一间石室。甯忘聚内力推开一道厚重石门,光影入目,原来石室一隅垂着头颅大小的一颗淡蓝色的夜明珠,犹如夜幕悬月。
四壁整整齐齐地堆满了卷好的竹简和帛书,一面摆着书案,另一面放着卧榻。
书案上有一张琴和两方膏烛台,烛火未燃,当中的青铜兽形小酒杯里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睡莲,色如胭脂。
石室幽静却不冷僻,莫名令人心安。
“去我的榻上睡吧。”甯忘指了指卧榻,又转身关上了石门。
诸葛矜脱靴上榻,甯忘随后跟了过去。
诸葛矜惊讶地看着甯忘也坐到榻上脱去了脚上长靴。
甯忘躺下之前睨了诸葛矜一眼,问:“你瞧着我作甚?难道和别人睡过就不能与我睡了?”
“我……”诸葛矜无言以对,受宠若惊地往里挪了挪,给甯忘腾出了一方位置。
甯忘平躺下来,解了腰带。
诸葛矜又赶紧往里挪了挪。他腿软穴痛,五脏皆虚,此刻实在无力享乐。但他横竖打不过甯忘,若是甯忘用强,他也只能逆来顺受……
“你躲什么?”甯忘侧身,借着淡淡珠光凝视着忽然羞涩的枕边人。
诸葛矜心一横,闭上眼睛道:“倾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好啊,那我是刀俎,你是鱼肉。”说着,甯忘抬手将柔软的玄色锦缎腰带搭在了诸葛矜紧闭的双目上,极轻地拍了两下诸葛矜红润的面颊。
诸葛矜刚皱起眉头,就听甯忘“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低柔道:“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睡觉。”
话音未落,甯忘已将玄色腰带的另一半遮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诸葛矜发觉甯忘刚刚竟是在逗他,心里登时软做一团,无力地悸动着,也无力地天人交战着,终是试探着握住了甯忘的手。
甯忘内功深厚,手总是暖的。
任由诸葛矜握着他的手,甯忘温言道:“夜明珠不是灯烛,无法吹熄,只能遮目。睡吧,明日还有‘书’艺的比试,楚州的君子,总不能连笔都拿不稳。”
听甯忘言语间常在介意他酒后乱性的风流事,诸葛矜也不敢多言,只捏了捏甯忘的手,说:“甯忘,生生世世,我只喜欢你。”
“世间男女千千万万,生生世世更是千帆过尽,人海茫茫。你这话,谁会信?”
诸葛矜慵懒困倦,想不出如何反驳,又听甯忘说:“我不轻信他人,我只信自己。素仙,我若是将你锁在这间石室里,锁上一生一世,就连你的尸骨,你的魂魄,都只能被我囚在此处,你就再也见不到别人了,也自然就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你甘愿被我囚在这里么?”
“只要你隔三差五下来看看我,也让我看看你。”诸葛矜歪头靠在了甯忘肩上,替自己理了理遮目的腰带,不在意地说,“那就囚着吧。”
“你真的甘愿?”甯忘没想到诸葛矜能回答得这样干脆利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想在阿忘长大的地方住着,至少住够十五年。”诸葛矜的语气轻松愉悦,像在与一个孩童讲话。
“为什么?”
“因为你被囚在牢笼里囚了那么久,我想来陪着你。在哪里陪着都一样,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最好不过。”
“睡吧。”
“梦里见。”
两人不再说话,眼前遮着同一条腰带,一前一后地渐渐入梦。
甯忘梦到了昨夜的情景。
他抱着酒醉不醒的诸葛矜来到这间石室,关上石门,又将两人的衣袍扔到了夜明珠上,掩去一室清冷月光。
他啃噬、侵占了酒醉之人的每一寸温润肌肤,里里外外,不留余地。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醉了,疯了,失控了。
一次又一次,不知足,只想再要,再要更多。
原来自懂事起,他忍下不做的事,竟是这样诱人疯癫么?
而他忍了那么久还差点放走的人,竟能叫的这样令人销魂么?
身下的人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倾国”、“甯忘”、“陛下”、“阿忘”……刚沉吟着喊疼,又抓着他的手腕说“别走”、“别停”……
昨夜的景象在梦中颠三倒四的,甯忘没数做了多少次,只隐隐感到膝盖疼,大概是跪得太久了,软塌都不软了。
不论诸葛矜是躺着还是趴着,甯忘昨夜都是跪着的。
诸葛矜是满身桃花痕,甯忘则是双膝青紫。
诸葛矜睡的沉,翻身将腿压在了甯忘的膝盖上。甯忘当即疼得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将滑落的腰带重新覆在诸葛矜眼前,甯忘垂眸睡得酣甜的人,暗想一辈子都不告诉他昨夜到底是谁种下了那些桃花。
诸葛矜,这样你就会一辈子都欠着我、顺着我,任我为所欲为,你都没有挣扎、反驳的立场。
诸葛矜,你以为我只会将你囚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石室里么?
我要囚的是你的心。
招惹了我,那就只有囚着你的心,才能无论密道石室还是天涯海角,你都休想逃掉。
终有一日,我定会厌倦。
只能我先厌倦。
—————— —————— 《题鹤林寺僧舍》 唐·李涉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 仙姑:You can you up. 倾国:I can’t. I sleep. . 仙姑:想破案的话,看来只能检查全城男人的膝盖。 倾国:我是天子,我从来不跪,没必要查我的膝盖。 仙姑:哦,下一位。 倾国:(漏网嫌疑人溜之大吉)下一位,赶紧的,膝盖、核酸、HIV,全都查一下。 路人:我没医保。 倾国:朝廷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