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子低眉看着细小伤口,浑不在意地说了声“是银针呐”。
以为是甯忘出手相助,诸葛矜正要侧头望向周天子,却见周围禁军又喊打喊杀着乱作一团,原来另一个“刺客”刚从迩安殿顶的正脊上纵身跃了下来。
“来者何人!”
“抓刺客!”
兵器叮咣作响,来者乌发白衣,仙风道骨,容貌精致无瑕,宛若玉璧雕成,冷冷不作回应。
而兵器之声并非这乌发白衣客与禁军打斗所致。将一众禁军掀翻在地的,又是沧浪子。
沧浪子残剑在手,边打边乐,笑迎着那乌发白衣客一路杀将过去,直盯着白衣客说:“小久久!你看不下去了?可算出手啦!”
“老不死。”白衣客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你玩儿够了没有?”
“我都还没开始玩儿呢!”沧浪子掌风绵绵,残剑并未刺伤任何一个侍卫,仅用掌中内力便将众人逼的不得近身。
下一瞬,众人立刻停手,原因是这沧浪子竟然用残剑直指白衣客,一前一后而来的两个“刺客”忽然和对方打了起来。
白衣客朝他放出几枚银针,沧浪子用残剑一一挡去,边挡边问:“银针涂毒了没有?”
白衣客不理他,徒手与沧浪子过招,偶尔放出银针暗器,不是被沧浪子用残剑稳稳挡掉就是用广袖草草拂去。然而诸葛矜压根没看清楚一根银针,只听得到沧浪子以剑相挡时的细微声响。
“劳什子的破剑!”沧浪子忽然将娄苒的残剑扔到脑后,也赤手空拳地与白衣客过起了招。
两个绝世高手掌掌相接,拳拳相扣,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拳脚如幻似影,看不真切。诸葛矜立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沧浪子为何突然扔掉了那柄剑。
原来残剑在手,剑花流转间,的确不如赤手空拳来去自如。招式迟来须臾,便给了白衣客挥手放银针的时机。
两人不用兵刃,恰好打得势均力敌。
白衣客无暇放暗器,沧浪子也不再一边出招一边唠唠叨叨。
不过打到酣畅淋漓时,沧浪子还是颇有雅兴地喊出一句话:“诸葛小矜矜——继续弹你的凤尾琴——!”
一句话的功夫,白衣客已扼住沧浪子的喉咙。
诸葛矜的指尖碰上琴弦,弹的是一曲《关中雁》——
沧浪子毫不慌张,扬手便是满袖飞花。
万方台上忽飘雪,惊起金丘一双雁,
穿云染霞,飞落人间。
白衣客以为是暗器,旋即松手退开,可是花瓣已扑了他满头满脸。
九州又送冬风过,老翅扶摇三千里,
关中有道,沧海无边。
沧浪子大笑着又挥拳去打白衣客,月白广袖揽香,不断飞花簌簌。
此时周天子命人抬上一尾七弦琴,在两个高手斗得不可开交之间,与诸葛矜曲韵相和。
千秋天下酒中歌,世事不扰梦里弦。
与子同游,懒羡神仙。
二十九弦徘徊往复,缥缈缠绵。
几百招式叠叠而过,难分上下。
最后沧浪子用尽了袖中花,才退开几步,敛着一头银灰渐蓝的秀发,笑问白衣客道:“我可还好看么?”
“有病。”
白衣客言简意赅,瞥了沧浪子一眼,便径自往周天子落座弹琴的方向行去。
“对呀,相思成疾!”
沧浪子慢慢尾随着白衣客,路过诸葛矜身旁时还不忘将自己的银鞘宝剑抓回手里。
冯飔立刻率领众侍卫一字排开,挡到天子身前,用剑指着沧浪子和白衣客,严肃道:“尔等莫要无礼!再上前一步……”
沧浪子立刻打断道:“怎么?再上前一步就……虽远必诛?”
冯飔自知打不过沧浪子,更打不过沧浪子和这白衣客两个人,正踌躇间,只听天子在他身后说:“冯卿,无妨。有客自远方来,予一人甚悦。”
不等冯飔让开,沧浪子便一掌将他推开,遂步履轻盈地走上玉阶,把手中的银鞘长剑丢给了起身相迎的周天子。
“小宁宁,接着。”
天子接过剑,难得展颜一笑。
白衣客亦走到天子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双手呈给天子,温言道:“药师薛久命,著此《百草解毒录》,恭贺天子登基。”
天子双手接过帛书,又听沧浪子道:“那我就是——剑客沧浪子,铸此‘百炼无刃剑’,恭贺小宁宁登基。”
甯忘正要拱手道谢,沧浪子便抬手将甯忘的双手按下,笑道:“拿着玩儿。”
众侍卫见此人胆敢触碰天子,又是一派剑拔弩张。
沧浪子用怀中玉簪束着头发对众人说:“你们的小统领都没动作呢,你们就省省力气吧。我们俩要是刺客的话,周天子都得死而复生好几百回了!”
束好长发,沧浪子顺手去抓薛久命的手腕。
薛久命似有预料,闪开半步,待沧浪子不依不饶地又去抓他,薛久命立刻运气疾行,绕开侍卫,又跃出宫墙,两人一前一后,来去如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娄苒捡起地上残剑入鞘,看不出丝毫不悦,走上前吩咐道:“都退下吧。”
冯飔遂问娄苒:“蜀州药王山里的那位‘药王’,可是姓薛?”
娄苒点头道:“是。”
冯飔说:“看来刚才那位就是药王的……”
娄苒说:“他就是药王。”
冯飔惊讶:“刚才那位果真就是制出‘诛心’之毒的药王?”
娄苒不再回答:“不然冯都尉追出去问问?”
冯飔不置可否,只得随一众侍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