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诸葛矜在娄府换回自己的衣衫，娄苒便用府中马车将他送去无忧宫里楚公林瑀的住处。
天子甯忘也换回便服，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回宫。
三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马车缓行，车内烛光如豆。
甯忘闭目养神，娄苒目不转睛地瞪着诸葛矜，而诸葛矜始终目光柔和，甚至还点缀了几分融融笑意。
奈何诸葛矜只是对甯忘的表弟友善，娄苒却觉得这厮目中无人，笑里藏刀，尽是嘲讽。
“诸葛公子。”娄苒终于忍无可忍，强忍着怒火问诸葛矜道，“那楚公的女儿生得可俊俏？”
“未曾见过。”诸葛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听说她眼高于顶，而且脾气不好。诸葛公子入赘过去，怕是要受一个小姑娘的气。” 娄苒也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那岂不是会落得同我一个下场？”甯忘未睁眼睛，面上也分不清喜怒。
既然甯忘帮他挡了一句刁难，诸葛矜也就乐得闭口不言。
“我那小嫂嫂脾气多温和，况且她满心满眼全是表哥……陛下。”娄苒道，“她怎会让陛下受气？”
“温和？”甯忘仍闭着眼睛，“难道能比我还温和么？她古灵精怪的，又与我年纪相差不少，谁有闲情逸致去猜她满心满眼都是什么？”
娄苒搪塞了一句“陛下是天底下最温和的陛下”，又锲而不舍地重新去刁难诸葛矜：“楚公的女儿芳龄倒是与诸葛公子的年纪相仿，想来见上一面，必能生出许多闲情逸致。佳人才子，芳心暗许，红鸾帐暖，日久生……”
“阿苒。”甯忘将他打断，语气的确温和，“那是楚公家的闺秀，你玩笑也得适可而止。”
“是，陛下。”娄苒混不吝地笑着，“我这不是想祝诸葛公子早日觅得良缘嘛！诸葛公子，冒犯之处，咱就一笑了之？”
诸葛矜瞥了一眼他亲手簪进甯忘发髻中的那支刻着“情”字的白玉簪，笑对娄苒道：“无妨无碍，反正我此生不娶。娄都尉若是喜欢楚公的女儿，何不向楚公求亲？也好早为世人促成一段佳人才子的佳话。”
娄苒大不悦，愤然道：“我才不要娶个婆娘管着我，更不想要个公侯老丈！”
“知我者，娄都尉也。”诸葛矜又是和善一笑。
娄苒气得火冒三丈，只想说“谁知你这厮有什么叵测居心”，却听甯忘说：“你二人一个比一个脸皮厚，只管奉旨逍遥便是，谁也管不了你们。”
“我自然乐得逍遥，不过，诸葛公子却为何要扬言‘此生不娶’？”娄苒孜孜不倦，仍未放弃寻衅。
诸葛矜坦言道：“在下心有所属，可叹求娶不得，故而此生不娶。”
“那诸葛公子和我娄苒可称不上‘知己’。毕竟众所周知，我娄苒不是什么长情之人。我不娶最多不过是因为我懒得娶，我的情也最多长不过一夜。”
“娄都尉潇洒，在下羡慕。”
“我顶多是潇洒，诸葛公子可是桀骜不羁。”
“在下惶恐，诚不敢当。”诸葛矜无奈应对，心想自己已经频频退让，怎么还落得个“桀骜不羁”的评判？
“我怎么只看见诸葛公子处乱不惊，从不惶恐？”娄苒故作熟络地调侃道，“你求娶不得的‘心有所属’莫不是有夫之妇吧？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通奸罪在《大周刑律》里是重罪呢！你不管不顾的，难道不是桀骜不羁？”
“多谢娄都尉提醒。”诸葛矜叹道，“我自是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触犯刑律。”
“那你就当个受苦受难的正人君子吧。”娄苒烦躁地摆了摆手。
“我乐在其中，不觉受苦。”诸葛矜再次瞥向甯忘，不知甯忘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温和地看着他。
诸葛矜朝着甯忘浅浅一笑，甯忘没有回应，娄苒却变得更加烦躁。
无论娄苒一路如何嬉笑怒骂着寻衅，他就是无法惹怒诸葛矜，也无法找出诸葛矜的任何破绽。
直到娄苒也瞥了默不作声的甯忘一眼，他才惊觉，原来破绽根本不在诸葛矜身上，而是在他的天子表哥身上！
他同表哥一起长大，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表哥如此温和地、长久地看着谁。
表哥虽然面色淡然，连个笑容都吝啬，但他们太过熟悉，娄苒分得清何谓“平静”，又何谓“温和”。他看得出表哥此时的面色不是平日里那种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平静”，而是一种听之任之、沉溺其中的“温和”。
若说表哥平日里眼波似水，也不过是一潭冰凉湖水。
然而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娄苒就是觉得表哥眼里盛着的是一汪温泉水。
或许是因为他目不转睛，或许是因为他颇具耐心，总之表哥竟然就这般看着那厮——根本移不开眼！
他娄苒是何许人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总算也没有白白游戏。
表哥就从未这般正眼瞧过那小嫂嫂姜藐，更遑论移不开眼！
火冒三丈的娄苒只得深吸一口气，吐气时又故意轻咳一声，这才搅扰了表哥纠缠在诸葛矜那厮身上久久不休的目光。
马车驶入无忧宫，娄苒吩咐车夫将车停在僻静无人处，微服出宫的天子便匆匆离去。
马车再次缓缓而行，车内只剩娄苒与诸葛矜。
娄苒毫无征兆地凑到诸葛矜面前，狠狠盯着他，沉声道：“你不是桀骜不羁，你是胆大包天。”
诸葛矜笑吟吟地用右手食指点着娄苒的肩将他推远了些，从容问道：“娄都尉又怎知是我包天，还是天包我？”
“你……”娄苒简直震惊到语塞。
“娄都尉既是陛下的心腹，自然也该多少了解了解陛下的喜好。”诸葛矜低声说，“就当是我回报都尉适才苦口婆心的一番提醒之恩，那我也提醒都尉一句——陛下喜欢我，你也应该看出来了。”
娄苒：Holy sh-t！竟然被我看出来了！？！？(*￣︿￣) 仙姑：So what? Do you think we care? ╮(╯▽╰)╭ 倾国：Yeah right，想看就看，只要你足够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