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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红颜孝衣诗中客,胸有丘壑弃闺阁

奈何娄苒刚出府门就碰上了从早集采买归来的戎族公主赫兰颖。

“听说今日朝臣休沐,二师兄这是要去哪儿逍遥?”赫兰颖拦在娄苒身前,笑问道,“可否带上我?”

娄苒早就被她缠得没了脾气,每次说“不”,她都自行译成了“好”,干脆由她跟着,再懒得与她计较。

两人步行前往几条街外的余府,路上正碰上几位文职小吏和大臣府中的食客也要去听余桑讲课,便随他们同行。

赫兰颖好奇地问他们这余桑是何许人也。

碍于娄苒余桑二人不和的传闻,小吏不比大臣,自是不敢得罪天子的表弟娄苒,于是讪讪道:“余桑此人是司寇府的一名百司,之前奉旨新修《周律》,我们原以为陛下不过派他去挑挑错字病句之类,没想到他还真敢大刀阔斧地将《周律》修得面目全非。而且不仅自以为才学过人,还贪嫌俸禄不够,休沐时便在府中办学授课。我们正要去听听他又要讲出何等狂言,就当一乐。”

“是么?”娄苒瞥那小吏一眼,冰冷道,“我怎么听说他办学是为了让街上的乞儿识字读书?”

小吏听出娄苒的意思是将他骂成了街头乞丐,面上却笑得服服帖帖:“娄大人远去关外数月之久,消息却还是十分灵通。那余百司起初确实是为穷苦人家的孩子讲课,但他讲得实在生动,学生便越来越多,后来就有富家子弟以及像我们这种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的小吏前去凑个热闹。”

“那么他起初办学授课便不是嫌俸禄不够。”娄苒纠正道,“你身为官吏,就算品级低微,一言一行也都要严于律己,尤其不该以讹传讹地造谣。新《周律》里不是开篇就写着——自律乃众律之首,人自律则无刑狱,方可周而万世?”

小吏辩驳:“娄大人有所不知,那些富家子弟早就已经花钱点课让他讲,如今他就只讲那些人点的题目,早就不教乞儿识字了!”

小吏说话工夫,娄苒眼见几个小乞丐跑进了余府。

“世上哪有只许讲课不许收钱的道理?再说那些小孩儿还不是照样能去听课?”娄苒说,“我如今无官无职,该叫你一声‘大人’才对。可是大人你字字句句颠三倒四,不知咱们大周的官职,你到底还能否胜任?”

小吏巴结不成反被娄苒奚落,哑然片刻,还是服软了:“娄……娄公子说得是。在下……以后一定字斟句酌。”

“字斟句酌地造谣,还是字斟句酌地巴结?”娄苒大步而去,跨入余府门槛,再不理会身后小吏。

院中素雅,春风拂花。

虽不见昔日荣府的富贵装潢,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却营造出另一番宾客满堂。

娄苒坐到一众乞儿中间,远远看了一眼站在前面垂目吟诵的余桑,又去看那一众乞儿手中的竹简。

余桑的规矩是,不论年龄、家世、官职,听课前先要一起读《诗》,读过十篇,再听他讲当日的题目。

他说,《诗》中描述世间至美,而这世间也唯有赏美、鉴美之力是不论年龄、家世、官职,人人皆可拥有的能力,故而以诗篇开课,再好不过。

娄苒刚要随身边小儿们一起读诗,就听挤在他旁边坐下的赫兰颖问:“怎么只有我一个女子来这里听课?难道你们大周的女子都不学无术吗?”

娄苒不悦道:“听说助他修缮新宅、开课讲学的就是个女子,想必是个才貌双全的。”

“美人儿?我怎么没瞧见?”赫兰颖睁大眼睛环顾四周,“是那余百司的相好吗?”

娄苒冷哼一声,一张脸凑到赫兰颖眼前,说:“大周之美,岂止在人?公主读过《诗》中几篇?”

“一篇都没读过。”赫兰颖眨了眨眼睛,“所以才来听听。”

“那你的周文是如何学的?”娄苒问。

“看师父给我的神鬼志异、春宫故事学的啊!”赫兰颖答。

“春……”娄苒顾及周围一众孩童,当即咽下“宫”字,暗骂沧浪子荒唐,竟给一个小姑娘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娄苒无言以对,径自低头读诗。

读过半篇山水,只觉有人行至他身前,用竹简轻点他肩头。

“余百司。”娄苒抬头,语气淡然。

“公子苒。”余桑略带埋怨地问,“今日怎么得空来陋舍听课了?”又看向赫兰颖,“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赫兰长公主?”

“就是我啊。”赫兰颖明媚一笑。

“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呢?”娄苒面色平静。

余桑疑惑片刻,随即笑答:“她今日不在。”

娄苒又低头读诗,只听余桑说:“今日还真是热闹,诸葛公子也来了。”

诸葛矜?娄苒回头,见来者的确是那讨人嫌的闲人诸葛矜,便挤出了一抹笑容,招呼他来这边坐。

诸葛矜面色红润,眉目见透着愉悦之意,青衫广袖,步履生风,竟比先前更加俊逸。

娄苒见之都不免暗叹,莫非是表哥医术卓绝,也不知给这厮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风尘仆仆地回来没多少日子,气血之色就已经养得如此鲜活?

诸葛矜对余桑行礼道:“听闻余先生偶尔开课讲学,文人墨客偶尔小聚在此谈文论诗,已成周都风尚。是我迟来了。”

余桑笑道:“什么周都风尚?不过是我置办府宅耗去所有积蓄,还欠了不少钱,偶然发现讲学可以收到束脩,休沐之日闲来无事便以此赚些银钱。”

诸葛矜说:“那么余先生有公务缠身不得闲时岂不是赚不到这份讲学的钱?”

余桑和娄苒不知诸葛矜到底要说什么,对望一眼,又同时看向诸葛矜。

“余先生何不将每课所讲收录下来,再交由我们诸葛氏的铺子售卖出去?”诸葛矜提议道,“如此一来,余先生不讲课时也能有所得,而讲过的课也能由书籍简帛传遍大周九境。我们诸葛氏的铺子只提两成利润,可好?”

“奸商。”娄苒翻了个白眼,“你们只负责卖,又不负责写,就狮子大开口地要提两成?”

“两成已是最多的让利了。”诸葛矜说,“誊写和贩卖也是个辛苦活儿。那些神鬼志异、春宫故事,我们可都是提至少五成的。”

“你怎么不问陛下把新修的《周律》也交由你们诸葛氏的铺子誊写贩卖,让大周人手一部,再从中抽五成利呢?”娄苒不忿。

诸葛矜笑了:“看来咱们不谋而合。怎么,陛下没和你说过我的提议吗?”

“说什么?”

“说由余先生新修的《周律》大周要人手一部,誊写售卖均交由诸葛氏开设的书铺去做。诸葛氏抽利三成,陛下抽利三成,其余四成,两成给司寇府,两成给余先生。”

娄苒正听得喜忧参半,哭笑不得,忽听赫兰颖问:“周天子也要抽利三成?他做什么了?”

“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啊。”诸葛矜说。

“看一遍就抽三成?”赫兰颖不解,“二师兄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了!怎么不给他抽三成?”

诸葛矜解释道:“因为《周律》不论是谁修的,都是以陛下之名颁布的,想当于是陛下写的。两成都给余先生,已经是陛下极大的仁慈。”

众人早已读罢十篇诗文,也早都回头看向他们三人,将三人所说听得十分真切。

此时院中花木间蓦地掠过一只白色蝴蝶,往院外飞去。

院外也正踏入一白衣女子,身形高挑,腰肢纤细,竟恍似是那白色蝴蝶幻化而来。

女子肌肤胜雪,莹润照人,衣带纤尘不染,以一白色珍珠钗盘发,不似周都贵女,而像天外仙子。

“诸葛公子也觉得陛下仁慈?”白衣女子缓缓走到诸葛矜面前,既不行礼也不寒暄,只问,“那为何家父枉死于洛华,陛下却只发了一道罪己诏?迟迟不给一个说法?”

诸葛矜道:“请问姑娘是……”

女子秀眉微挑:“我是你未过门的妻。”

“请恕在下不认得姑娘。”诸葛矜诧异得退后半步。

娄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诸葛公子大隐隐于市,若非今日前来此处,可真是千金难寻。”女子眼波清冷,上下打量着诸葛矜,语气比娄苒对那小吏说话时还要冷淡,“你是家父生前给我物色好的夫婿,你家也已经把聘礼从仙沪送到了临江。家父是楚公,你们见过面,如今我的兄长也是楚公,你们以前也见过面。诸葛公子,你认不认得我,重要吗?”

“不重要,自然是不重要!”娄苒起身对白衣女子行了一礼,又对诸葛矜说,“诸葛兄好福气!嫂嫂真是宛如东海碧波之上的皎皎明月,又似超凡脱俗的诗中仙子!祝你们百年好合,万事如意!”

当日娄苒大悦,听学之后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留在余桑宅中匆匆写了一道奏疏,差人即刻入宫上呈天子。

传闻奏疏上奏请了两件事——

其一,请旨罢免一小吏的官职,大斥其信口开河之过。

其二,请旨赐楚州诸葛矜与楚公胞妹于周都洛华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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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最喜欢群像文,因为少不了新人物!
仙姑:我只喜欢1v1……
倾国:我只喜欢HE……
桑桑:只有我是事业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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