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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负荆请罪荆钗意,缘何而起何为情

吻得久了,甯忘只觉心中温热柔软,就像诸葛矜的唇。

诸葛矜的吻从不气势凌人,却总能在缠绵悱恻间令甯忘节节败退。初尝时想要更多、更深,而后每一回便是难舍难分,径自沦陷。

无论他甯忘如何反反复复地试探、警告、惩戒,甚至在城中遍寻一日不见此人踪迹后,甯忘已想要弃之不顾,诸葛矜仍然以不变应万变,说是痴缠也好,说是情深也罢,总之甯忘已拿此人没有丁点办法。

以往他变着花样地操纵、控制此人,甚至将人囚禁于地下宫殿,纵是悱恻怜爱时也用尽浑身解数万般折辱此人,奈何此人聪明一世却竟将他嘴上抹的一层毒蜜视若珍宝,任他探究、玩弄、索取,万里归来便还是这般纯然至诚。

甯忘自知败得惨烈,却又败得心悦。

他终于自制地推开诸葛矜,重新以幂篱面纱遮面,冷静起身道:“就算你有朝一日能够富可敌国到一手遮天,就算你真能用金山银山把我赎出洛华,我也不会随你走。”

诸葛矜抿着湿润嘴唇,唇角浅勾,不在意地说:“骗子的话,我向来不信。”

“你说什么?”甯忘没想到诸葛矜竟敢直接叫他“骗子”,更不知道诸葛矜又是何出此言。

“我说倾国小娘子不仅长了一副容易让人上当的好皮囊,更是练就了一张极会让人受骗的嘴皮子。”诸葛矜有恃无恐地站了起来,撩开甯忘的幂篱面纱,笑看着他,继续道,“今生初相识,你就将我骗得团团转。赶我走的是你,频频将我骗回来赏玩捉弄的也是你。同理,有人眼下说不会随我走,或许有朝一日,眼巴巴、屁颠屁颠追着我走的,恐怕不会是别人。”

甯忘剑眉微挑,刚挑起来却又立刻将胸中邪火化作舒然一笑。

去年赞花节,今生初相识。

四季转瞬,已是一年之久。

你只是与我回味去年的一句戏言,又来逗趣,是我莫名将它当了真,怎还幼稚和你争辩?

甯忘落下面纱,叹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宫,明日一早还有朝会。你风尘仆仆的,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睡了半日,不累。”诸葛矜握住甯忘的手腕,说,“倒是让阿诚跟着你走了大半日,他累得脚疼。你功夫虽好,但又是当街比武,又是回宫更衣,又是女装漫步,总归不是铁打的,可也走累了?”

“累又能怎样?”甯忘提步而行,心想,难道还能任性砸了周天子的铁饭碗,辞官不干了?

“累我就背着你走啊。”正说着,诸葛矜已手上使力,将甯忘拽到了自己身后,仍不放开他的手腕,而是直接揽过自己肩头,作势让他攀到背上来。

甯忘也没拘谨客气,借力跳到诸葛矜背上,贴着他的耳朵低语相问:“背我做什么?”

“因为想掂量掂量倾国小娘子到底几斤几两,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周天子。”诸葛矜两手托在甯忘膝后,身子故意上下抖了抖。

甯忘低笑,温热的气息忽上忽下地隔着衣襟扑在诸葛矜的后颈处,无意间弄得诸葛矜一阵酥痒。

“你就不怕我在你背后行不轨之事?”甯忘笑问。

“你要是想一起摔个狗吃屎,尽可以为所欲为。”诸葛矜又故意向前一倾,害得甯忘双臂勾紧,也害得自己双肩吃痛。

本想着直起身子后,甯忘就会松开抓着他双肩的手臂,没想到好好背着人走路,甯忘的手臂却越箍越紧。

城中一隅的花树幽影里,甯忘凑到诸葛矜耳畔,声音低柔魅惑:“我等不及走回地下石室了,只想在城中随意找一条暗巷,速战速决地罚你一场。”

香风拂过,不知是月下花树的香,还是甯忘唇齿间、衣衫里的药草香。

闻声,嗅香,诸葛矜脚下倏然虚浮,没走几步就跌跌撞撞地将甯忘放了下来。

甯忘顺势将他推到花树上,一手摘了幂篱扔到一旁,一手锁住诸葛矜的喉咙,虎口扣在喉结处,猛地吻了过去。

甯忘的吻从不似诸葛矜那般温柔缠绵,而是有种屠戮嗜血的不留余地的力道。但又好似知道这样的吻会弄疼诸葛矜的唇舌,于是将将弄疼时,又游离到别处肆意掠夺。

他吻诸葛矜的颈,吻诸葛矜的耳,吻诸葛矜的面,吻诸葛矜的鬓。

不言不语,却已将“占有”二字描摹、镌刻、烙印在意中人的每寸燥热肌肤上。

他贪恋的远不止诸葛矜这般看似逆来顺受的温柔,而是这份碾不烂、斩不断、止不住的情。

诸葛矜揽着他的腰背,任由他吻得蛮横,也任由他手上动作凌乱地撕扯、抚摸、揉捏,从喉结到锁骨,从胸口到小腹,又从腰侧到后臀……果然是当街不轨,虽然暗巷更深四下无人,但当街便是当街,没有屋舍衾帐相避,就是无遮无拦的毫无禁忌。

诸葛矜没有挣脱,反而回应着、纵容着。

这样的温柔怎么能叫“逆来顺受”?

分明是一种反向的驯养!

不加调教的驯养——应该称之为“骄纵”!

甯忘恍然大悟。

他迷恋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温和、温顺、温柔!他迷恋的根本就是诸葛矜身上那股百折不挠的桀骜不驯!是藏在地下石室里都能独自盛放的那份逍遥自在!

是不论在地下石室还是在月下街头,都能坦然相见、始终如一的那份真挚。

再精巧的阴谋诡计终是敌不过犹如绵延山脉一般从不动摇的昭然赤诚。

“素仙。”甯忘调整着粗重的喘息,为诸葛矜覆上大敞大开的凌乱衣襟,将他抱在怀中,坦言道,“常言道,‘情不知所起’,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你的情是何时所起,又是缘何而起。”

“何时而起?”诸葛矜摩挲着甯忘的腰带,那是女装独有的细软,“缘何而起?”

“自盼望时而起,自失落时而起。自你离开洛华,说要跋山涉水去万里之外为我采一枝花而起。自花已入城,却满城寻你不见而起。自我以为你负气遁走而起,自我以为你离我远去而起,自我想到江湖之大,我再也寻不到你诸葛素仙一人而起。情之深,爱之切,身在其中就衡量不出深浅,只有在想到终将永远离散时,在悔之痛,憾之彻时,才得以窥见缘何而起。”

甯忘说得不疾不徐,诸葛矜却听懂了他的煎熬和思虑。

“倾国。”诸葛矜缓缓抚着甯忘背后的乌润长发,平静道,“你不必爱我深切,因为我会陪你到老,一直陪着,左右都不会舍得弃你而去。”

“可你说我是骗子,你又喜欢一个骗子什么?”甯忘问。

诸葛矜似笑非笑地正经答道:“江湖上的骗子我的确不喜欢,但陛下不是江湖骗子。陛下是一言一行都会青史留名的大周的天子。陛下甘愿为了我而自贬身份,做出江湖骗子的行为,虽然恼人至多,却也感人至深。”

甯忘被诸葛矜的答案安抚得身心舒展,双手搭在诸葛矜的肩上,也不问诸葛矜所言的“骗”究竟是骗过什么,反正他骗诸葛矜的实在是数不胜数,细细去数恐怕自惭形秽,于是抬头望了望新月,又低头看了看落花,就是无颜去看那号称喜欢骗子的俊朗情郎。

适才吻得急切,肆意不拘,没曾想竟然让诸葛矜身后的花树遭了罪,如枝头落雪般摇下这许多细碎花瓣。

“时辰的确不早了。”诸葛矜抬手为甯忘掸掉发上落花,说,“我送陛下回宫吧,再不回,时辰就又该早了。”

甯忘动也未动,手仍搭在诸葛矜肩上,瞥了一眼花树后的院墙,轻咳一声,垂眸道:“我们在此许久也没听到这户人家里有什么动静。没有犬吠,也没有鸡鸣,你说,是不是座空宅院?”

诸葛矜正仔细去听院墙内有无声音,忽地肩膀被压,甯忘扶着他的肩就使轻功跃上了那株花树,坐在枝头向院内张望,边望边道:“没有人,随我来。”

话音未落,已翻身跳墙,跃入不知哪门哪户的院落中。

“倾……”

“国”字未出,诸葛矜只好无奈跟着周天子上树跳墙,私闯民宅。

院中安静无人,亦无鸡犬,小巧简朴不似大户府宅,但洒扫得干净,也不似无人居住。屋舍的主人大概是在赞花节这日走亲访友,宿在了亲友处,偶有一日夜不归宿而已。

甯忘随手推开院中一隅的旧木门,见是一间堆放干草、柴火的柴房,于是大步走了进去,又转身将诸葛矜一把拽了进去,才掩上木门,就迫不及待地拥上不知所以的诸葛矜,扯开他的外袍、腰带,实实在在地摸了进去。

这间小户老屋里应是常年熏艾,以便驱除虫蚁,所以味道干净,不潮不油。

诸葛矜正暗叹甯忘耳聪目明鼻子灵,还挺会挑选幽会放荡之所,一个不慎就被甯忘撂倒在了一堆新置的柴火上。

柴木粗糙有倒刺,诸葛矜的衣衫已被甯忘从肩头褪了半个后背,柴上倒刺虽短,却是根根扎进了诸葛矜大半个后背的皮肤里。

诸葛矜吃痛,倒吸一口冷气。甯忘正欺压在他身上啃咬舔舐温润脖颈,听得诸葛矜呼吸一顿,立即知他吃了痛,停手问道:“哪里弄疼了?”

“柴木……”诸葛矜才说了两个字,甯忘已摸到他背后柴堆上,指尖也被一根倒刺扎破了皮。

十指连心。

甯忘心尖一痛,旋即抱住诸葛矜就如摔跤打滚一般翻身在下,用自己的身体把诸葛矜和那些粗糙柴木隔开了。

“柴木扎人……”诸葛矜伸手去抓柴堆旁的干稻草,想把稻草铺到柴木堆上给甯忘垫着。

“那我就负荆请罪。”甯忘揽过诸葛矜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又抬头吻了过去。

不料诸葛矜也没再客气,竟抓住他脑后长发,以手背护住他的头,重重回吻。

唇舌缠绵,香津以濡。

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时,诸葛矜贴着他的嘴角道:“你骗我良多,的确应当负荆请罪。”

“你还想惩罚报复我不成?”甯忘有恃无恐地继续索吻。

即便此时被压在身下又如何?论武功,甯忘知道诸葛矜再苦练十年也打不过他。被压在身下,不过是他甯忘心甘情愿。

“不是惩罚报复,是以德报德,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诸葛矜轻咬上甯忘的耳垂,用失去节律的喘息间的气音说,“不知‘情为何物’,倾国小娘子,你期期艾艾地空念着‘情之所起’又有何用?”

“嗯?”甯忘的耳垂极为敏感,此时被舔得半身酥麻绵软,茫然问道,“情……为何物?”

“情为——”诸葛矜转而轻吻甯忘的眼。

甯忘本能地闭紧双目,期待中,只听诸葛矜说:“陛下,依草民拙见——情为怪力,能令迟钝者敏锐,令柔弱者斗狠,令胆小者骁勇,也能令谨慎者大意,令精明者失算,令自持者……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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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背景音:天黑请闭眼)爱情使清醒的人盲目,使男装的人女装。
仙姑:(背景音:狼人出来杀)不可一世的天子将在寻常人家的旧柴房里……被披着小羊皮的大灰狼吃抹干净。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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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钗】荆枝制作的髻钗,古代贫家妇女常用,借指贫家妇女。
“平生不识绣衣裳,闲把荆钗亦自伤。镜里只应谙素貌,人间多自信红妆。”——《贫女》唐·李山甫
【负荆请罪】背着剂杖请罪,自请严厉责罚。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西汉·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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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fei

好看!喜欢他们两之间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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