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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弯刀远矢袭长剑,快马飞鹰过雪原

诸葛矜骑马跟在赫兰颖、赫兰胜身后离开王庭地界,奔向狼城之外的无际雪原。

四面角声愈烈,似起战事。

三人快马加鞭,只见前方百人百马已围成层层圆阵,朝阳映雪,长天莹澈,雄鹰忽而降入阵眼,阵中遂传出一阵嘶鸣,乃是天降的猛禽惊了草原上的神驹。

白马长啸间,娄苒宝剑出鞘,横眉冷目对上一双鹰眼,先削猛禽的利爪,又刺尖锐鸟喙。

朝阳为剑身镀上灿灿金边,锋刃所到之处,恍若火凤乍现,剑气绵绵不绝,犹如辉辉朱烬,焰焰红荣。

猛禽怎敌火凤?避开剑锋便扶摇而上。

此时号角骤停,一声尖锐骨哨划过长空,与那恼人的猛禽一同袭来的,正是吹响骨哨的策鹰女子。

赫兰颖腰悬银铃,扬鞭冲入阵中,顺手牵羊般用左手从戎族勇士腰间抽出一把弯刀,竟是右手驭马,左手挥刀,待那猛禽再次避开娄苒的剑锋,便在这间隙之时横刀砍向娄苒。

娄苒以剑相迎,两人短兵相接,已过数招,招招铿锵,惊得那只猛禽只敢在低空展翅盘旋,不再接近。

原来赫兰颖惯使左手,最得心应手的兵刃不是长剑而是弯刀。

方才在她帐外的匆匆切磋,她右手持长剑,娄苒不过试出了她两三成的功夫。此时赫兰颖换成惯使的左手以及得心应手的弯刀,出招迅捷精准,而娄苒几乎从未与惯使左手的人比武切磋过,更没有和左手持弯刀的人比武切磋过,登时再不敢轻敌。

赫兰颖和娄苒都师从沧浪子,娄苒自是熟悉赫兰颖的每招每式。她右手持剑时自是远敌不过娄苒,但是换做左手握刀,便自然而然地将每一招的走向全都反了过来,而弯刀又与长剑形状不同,利刃的轨迹也不尽相同,每招每式也就不可预料,且更加敏捷有力。

沧浪子亲传的招式本就精妙,换做左手与弯刀,更是精妙绝伦。

但赫兰颖的招式虽然精妙,内功修为却不及娄苒,力道不够,手中兵刃亦是不比娄苒手中这柄周天子送给诸葛矜的安王剑锋利。

倘若只是她一人与娄苒过招,纵是一开始用精妙招式唬住了娄苒,不过百招也必会自乱阵脚。奈何她并非一人,而是还有一猛禽相助。

猛禽天降,如虎添翼。一人一鹰,轮换袭击,频频坏了娄苒的招式节律。

雄鹰的利爪如在草上捕兔,忽地抓住娄苒的剑身,娄苒才终于定睛将这庞然硕鸟的壮翅、尖喙看了个一清二楚,也不免咋舌于这只猛禽的厚羽和重量。

“二师兄,看刀!”

剑身仍在猛禽的一双利爪之中,此时赫兰颖并未近身相搏,反将左手弯刀用力横掷而出,砍向娄苒。

娄苒闻声立刻欠身伏到马背上。弯刀落空,毫发未削。娄苒手中却是一空,宝剑已被那迅猛大鸟夺走。

雄鹰得剑,再不与那一人一马缠斗,转眼便振翅翱入长空。

赫兰颖的弯刀落地不久,猛禽松开利爪,宝剑垂直坠于阵中,嵌入不远处的雪地上。

“二师兄,看鞭!”

赫兰颖扔了弯刀,又挥金鞭。

娄苒无剑可挡,仅凭一人一马又无法冲出战阵,只得再次俯身去躲。躲闪两次,已在下风。

娄苒大骂一声诸葛矜,诸葛矜当即驭马入阵,替娄苒去捡那柄失而复得的兵刃。

赫兰颖金鞭敛雪,再抽娄苒坐骑。娄苒急拉缰绳,白马嘶鸣着一跃而起,跃过金鞭,险些将娄苒从马背上甩下去。

娄苒手无寸铁,不便与这俨然要往他身上招呼各式兵刃的赫兰公主师妹姐姐斗狠,于是侧拽缰绳,从金鞭所及之处逃之夭夭。

诸葛矜拔出地上宝剑,立刻调转马头去追娄苒,奈何娄苒头也不回,看都不看他一眼。诸葛矜正要喊一声“娄节度接剑”,话到嘴边,只见娄苒冲入战阵,直奔前来为大姐姐助阵的一位戎族王子,毫无征兆地抢了那位王子手中的弓和背上的一支箭,驭马回到阵中便在马上弯弓架箭,直指那只仍在盘旋的猛禽。

“阿苒住手——”

诸葛矜见状,当即出言相阻。

这世上敢叫他“阿苒”的人屈指可数,且都在洛华城中。此时忽听诸葛矜如此一叫,箭未脱弓,娄苒不禁迟疑。

诸葛矜已握住长弓上未发的箭。

“——千万不可伤了长公主的鹰!它救过长公主的命!长公主视它如兄弟手足。你射艺了得,但切莫鲁莽。派十个你前来和亲都抵不了一只复姓‘赫兰’的鹰!”

“我操你祖宗十八辈的诸葛矜!!你到底是要拿我和亲还是要拿我喂鹰?!”

“娄苒!此事你必须听我一劝!鹰不能射!”诸葛矜握着羽箭,借力凑近,低声对娄苒道,“我也不知长公主会铁了心非你不嫁,是我报复心切,玩过了火。你若实在不想娶,我先助你冲出重围,咱们再拿留在洛华城里的赫兰绝跟长公主谈条件。你若射死她的鹰,可就什么都没得谈了。”

“好啊,那我若死在这里,你和我表哥也就什么都没得谈了!”

说罢,娄苒冷哼一声,抛下弓箭,夺过诸葛矜为他捡回的安王剑,驭马冲向赫兰颖。

赫兰颖也已从雪地上拾回弯刀。弯刀横削长剑,娄苒运内力生硬相接,安王剑立刻削铁如泥,斩断弯刀。

赫兰颖又从腰间抽出金鞭,金软而成鞭,切不可与锋利宝剑相缠。娄苒故意以长剑驱引金鞭,三招之后,软鞭如丝,缠绕剑身。娄苒再运内力,抽剑便将软鞭断成十数截。

他不悦道:“赫兰公主,听说那只肥鸟是你的兄弟。既然你武艺不精就烦请兄弟相帮,不如干脆把你其余的十一个兄弟全都叫上阵来出手相帮。你们一起打赢我,我就把你和你那十一个兄弟一起娶回洛华娄府!”

赫兰颖问:“怎样才算打赢?我们一人砍你一刀,你肯定死啦,还怎么娶我?”

“像刚才那样,夺走或损坏对方手中兵刃,就算赢。”娄苒道,“既是谈婚论嫁,就不可伤了彼此。若是伤了对方,则对方赢。”

“这个主意好!”赫兰颖笑道,“我的弟弟们都在阵中,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打。”

“且慢。”娄苒说,“公主就不问问,若是我赢了你们,我想要个什么彩头吗?”

“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十二个人?”

“不论谁输谁赢,彩头得事先敲定。”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父汗的一个承诺,承诺戎族兵马五百年不可进犯我大周边境。”

“为何是五百年?”

“十二代汗王,每人像上一位汗王一样在位四十余年,总共就是五百年。说少了枉费我豁出性命迎战你们十二人,说多了恐怕你们也做不到。承诺承诺,得挑对方能做到的去说。”

“我只能答应你可以去问父汗一句,至于他给不给你这个承诺,我们谁也左右不了。更何况,你要先打赢我们再说!”

“那就先打赢再说。”

而后号角四起,十一戎人提刀入阵。

没有入阵的,是先前被娄苒掠去弓箭的六王子。六王子拿回自己的弓,从背后取了一支新箭,一箭射向娄苒。

[br]

多年后,赫兰颖念及此景,提笔落诗——

弯刀远矢袭长剑,快马飞鹰过雪原。
红尘一骑掀号角,猛将无甲碎狼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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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辉朱烬,焰焰红荣。”——南北朝·北周·庾信《灯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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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raxass

突然想起庾信的另一句我很喜欢的诗:流星夕照境,烽火夜烧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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