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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载歌载舞千杯酒,相欠相赊一家人

关外虽冷,但只要人迹所至,就有暖和的去处。

诸葛矜一行人在陈州繁城与云安辞别之后北上至晋阳关,驭马疾驰出关而去,迎着凛冽寒风,踏过皑皑白雪,日出策马,日落搭建行军篷,不过七日便来到羚格草原地界,再一路借宿戎族牧民的毡帐,正月初已入戎族王庭所在的狼城。

诸葛矜与赫兰胜都曾多次往来晋阳关和狼城,自是知道冬日出关大有好处,比如野狼与盗匪都颇为稀少,出关时备好的吃食不必做成干粮、果脯也一路都不会坏,而且取雪化水,无需携带清水,也无需绕路寻找水源湖泊,只走最近的路,轻装简行即可。除去寒风之外,大道通畅,几无阻拦。

正月里,风起白纱,揭开玉树梨花。广袤草原素洁似缎,长河蜿蜒如丝,偶有浮冰击石一响,悠远祥和。

大王子回城,遂有十个戎族王子策马来迎。

诸葛矜与他们相熟,娄苒却分不清也记不得这十大长串的怪名。

“十大长串”个个都像赫兰胜一般,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神采飞扬,每人身披兽绒,穿金戴银,看在娄苒眼里,活像一群丰神俊朗的壮兽,也难怪那排行十二的毛头小子赫兰绝被这一群壮兽哥哥们排挤出了狼城,只得去周都里寄人篱下。

那十人将赫兰胜和诸葛矜团团围住,叽里咕噜地笑说着娄苒听不懂也懒得去听的戎语。无非是欢迎大哥哥回家,弟弟们为你接风洗尘之类的废话。

不出娄苒所料,当晚篝火熠熠,狼城王庭的人们无分男女老少,皆在帐外吃肉饮酒,载歌载舞。

诸葛矜不胜酒力,阿诚就护着他早早入帐休息。

诸葛矜只是商客,并非使臣。娄苒则不同,他身负节度使臣之任,就连赫兰大汗都知道他是周天子的表弟,曾任大周禁军统领。见他的年纪与自己的儿子们差不多大,汗王便未与他多言,只管吩咐儿子们接近此人、戏耍此人、刁难此人。

娄苒自诩有千杯不倒的酒量,丝毫不惧那些戎族王子们对周天子表弟、大周贵戚高官的挑衅,来者不拒,也不苟言笑,只顾一碗接一碗地喝。

篝火融融,温酒暖身,娄苒喝得双颊泛红,落雪时分,便也起身与那些陌生人的戎族人勾肩搭背,唱起了歌,跳起了舞。

他连十个王子都分不清,自然也分不清那些依次揽着他的臂弯、勾着他的腰侧跳舞的漂亮女子究竟是王庭官眷,还是戎族十二部首领的女儿们,亦或是赫兰大汗的女儿们。

娄苒只管大口吃肉、大口饮酒之余唱歌跳舞,视王子公主与牧民百姓无异,喝倒了赫兰胜的十个弟弟,又喝倒了大王子赫兰胜,最后究竟被谁的女儿搀扶进了豪奢无比的毡账他也记不得。

清早梦醒时,他只记得,临行前,表哥拍着他的肩膀同他说:“阿苒,我此生注定无法离开周都,你便替我去看看狼城和雪山吧。”

他喜欢一望无垠的雪原,喜欢无人阻拦他策马扬鞭,喜欢踩着马镫,想跑多远就跑多远。

周都洛华,唯有两人令他牵挂。一是无法逃离囚笼的表哥,一是自请戴上枷锁的余桑。所以娄苒一直觉得温文尔雅的余桑竟比武功高强的表哥要勇猛许多。

如若没有这两段牵挂,娄苒倒想在这关外的草原上多住些时日,等冰雪消融,待碧草连天。

然而就算没有这两段牵挂,娄苒恐怕也很难在狼城久留了。

因为睁眼翻身,他身侧竟睡着一个戎族姑娘!

而他昨晚只顾和汗王的一串儿子们斗酒,竟对此女毫无印象。

那女子丰腴娇美,酣睡未醒。娄苒一个机灵从兽皮毯子上跳起来,眼见此毡帐之中尽是宝饰,还燃着一个不小的金香炉,便又低头端详那女子,只见兔绒被下,她香肩半遮,胸有沟壑,双腕各戴着几只雕镂精细的金银镯子,耳垂上竟还缀着大而圆润的银灰珍珠。

草原上何来珍珠?这等成色,得是楚州极东的东海里才偶然能捞到的宝物。娄苒退开几步,心想此人绝不是普通的戎族贵女。

他妈的不是襟裾马牛的王妃……就是衣冠狗彘的公主!

一路行来,娄苒只道牧民淳朴、汗王龟缩,虽知戎族的女子不似大周的女子那般腼腆,却也全然没有想到会有贵女主动投怀送抱,不,是主动以身相缠、以身相胁!

他慌忙穿好衣物,轻轻撩起毡帐的厚帘子,正要蹑手蹑脚地溜之大吉,却见毡帐外有个人正在刷马。

大冷天的,刷个屁的马!不怕马毛结冰扎屁股么?那戎族人是不是有病?

刷马的人慢悠悠地绕过马头走到另一侧,原来只是干刷,并没有用水。娄苒立刻看清楚了那厮不是别人,正是换了戎人衣饰的混账诸葛矜。

娄苒怒气冲冲,掀开帐帘就大步朝诸葛矜走了过去,连佩剑都忘了拿,落在了那女子枕边。

“诸葛矜!”

“恭喜娄节度!贺喜娄节度!”诸葛矜横跨半步,抚了抚长长的马脸,笑对娄苒道,“戎族汗王最宠爱的大女儿看上了你,一夜生米煮成熟饭,你就静候‘和亲’的旨意吧。”

“和个屁的亲!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活得不耐烦了,胆敢算计我?”娄苒不等诸葛矜回应便要揪他腰带衣襟,想把他抓起来扔到雪地上摔个狗吃屎。

诸葛矜当即躲到那匹高大壮硕的白马身后,从容笑问:“难道就许娄节度算计我诸葛矜不成?你塞给我一个乐师,我却给你谋了个公主,也算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

两人绕着白马你追我跑时,戎族公主提着娄苒的剑走出了自己的毡帐,而同时朝他们走来的,还有赫兰胜和他的两个弟弟。

赫兰胜优哉游哉地给他的弟弟们介绍道:“那两个从周都一路打到了狼城,每日清早必有一架,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三兄弟正笑看着娄苒追打诸葛矜却怎么都追不到还拽着马鞍险些滑了一跤,就见他们的大姐姐用长剑的剑柄点了点娄苒的后背。

娄苒当即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记忆倒似狂风扫帛书,飞速运转。他不记得自己酒后乱过什么,尤其不可能不付银钱就在人生地不熟的关外和一个陌生的戎族女子纠缠。

眼下这情形,他只想抱头鼠窜回洛华,一头扎进余桑怀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道余桑买是没买那座荣家旧宅?

背后女子的声音柔和动听,像唱歌一样,但娄苒白白长了一双耳朵,根本不想听明白她都用戎语说了些什么。不明白也猜得出来。

要钱可以,要命不给。

诸葛矜也早就站定,笑为娄苒译道:“赫兰长公主说,壮士若不想留在戎族狼城,她也愿意随壮士回周都洛华。”

闻言,娄苒一个头恍若瞬间变作两个大。

“你他妈的跟她说……”娄苒咬牙切齿地瞪着诸葛矜,“说……说我在周都已经许了人家!长辈们早就给我订了娃娃亲!”

诸葛矜也不忙着译给赫兰长公主听,先好奇问娄苒道:“确有此事么?我怎没听陛下说过?娄节度许给了谁家啊?”

娄苒这才意识到自己骂骂咧咧地到底说了什么,赶忙纠正道:“不是把我许给荣家!是娄荣两家结亲……”

“洛华荣家?荣家不是已经满门……”诸葛矜略显诧异,“你如何拿这样的理由搪塞戎族汗王?”

“你就说我是天生煞星,谁家把女儿许给我,谁家就会像洛华荣家一样满门遭难!”娄苒皱眉对诸葛矜使眼色,“自古君王向来信这种邪!你就这样跟她说,你赶紧这样跟她说!你这样一说,她老爹肯定不会把她许给我!”

“所以,阿矜没有骗我,他只是不知道你的故事。娄节度,你果然没有娶妻。”身后的声音依然柔和动听,却是换做了字字清晰的周文,登时听得娄苒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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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姑:所谓“相爱相杀”,就是我和倾国相爱,我和娄苒相杀。
娄苒:所谓“相坑相害”,就是我先坑诸葛矜,再被诸葛矜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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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ain

仙姑:此仇不报非君子!(๑•̀ㅂ•́)و✧
为了你给我整的这个破事,我可是被倾国戳了好久的脊梁骨,又赔钱又赔信物的✧(≖ ◡ ≖✿)嘿嘿~ 这次可被我逮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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