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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旧简裂帛当可弃,前尘下酒两不疑

中秋之夜,圆月当空。宫宴散去之后,娄苒百无聊赖地骑马在洛华街头巡视了几条街巷,回府的路上顺道买了一坛酒和余桑平日里喜欢吃的几种下酒菜,才逐渐打起了精神。

府里格外安静,余桑的屋子灯烛已熄。娄苒站在小院里踌躇片刻,还是提着吃食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没想到余桑不是已经睡下,而是还未归家。

这下娄苒彻底来了精神,大步流星地去找府里车夫,让他驾车到囹圄台府衙外等着,自己则是甲也未卸,拎着酒和吃食重新跨上马,径直去了囹圄台。

马蹄声响打碎了深夜寂静。他就偏喜欢在寂静的街巷策马飞驰,听清脆的马蹄踏在磨平的石头上,那是他白日里、许多年里都无法表露的欢心雀跃。

胡作非为不能令他欢心雀跃。

将一个人带回家,也因此得以筑造两个人一起栖息的巢,这才能令娄苒迫不及待、马不停蹄。

平日里余桑归家早,娄苒则是早出晚归,清早就去禁军营督训,训到朝会之前便快马加鞭去宫门外值守,入夜后还要例行巡城,晌午回府小憩,但那时余桑却在囹圄台与司寇府里的官吏们一起吃饭。待到娄苒回府,余桑早已换去官服,或在案前读书,或在榻上浅眠。

娄苒许久未见穿着官服的余桑,心念一动,便快马去见。

他也从未亲自将穿着官服的余桑从囹圄台接回娄府。那场景,想想就颇有别样滋味。

囹圄台的守卫见是娄统领,以为他只是惯常巡城,骑马至此,看一眼便走,于是只对他行了个揖礼。娄苒却一跃下马,笑对那两个守卫道:“把门打开,我进去巡一巡。”

一个守卫牵了娄苒的马,另一个守卫边开门边寒暄道:“今日中秋,我们府衙里的差役早都回家了。我二人刚刚还在抱怨怎么分到了今晚当值,没想到娄统领竟也还在亲自巡城。娄统领这般恪尽职守,真是令我二人汗颜。”

娄苒朝那守卫挥了挥手,马屁入耳,一耳进一耳出,只顾大步往里走。

囹圄台堆放卷宗,入夜之后,府衙中若无至少官居百司者在此查阅卷宗便严禁火烛。

此时四下漆黑,唯有一处亮着灯烛。剪影投在窗上,轮廓瘦削,鼻梁高挺,脖颈修长,喉结凸出,娄苒远远一望便知那人是谁。

“余百司。”娄苒推门而入,将手中的酒菜放到余桑面前的书案上,具体说是书案上摊开的竹简上,煞有介事地问,“司寇府可是按工时支付俸禄的?夜里当值付的更多?节庆当值也有额外的奉?”

余桑笑着摇了摇头,将那些酒坛和包好的小菜从竹简上提起来,挪开竹简,才将酒菜重新放回案上。

“我等了许久才等到今日节庆,司寇府里除了守卫以外没有闲杂人等,终于能在此处清清静静地看看卷宗。”

“还是三公的命案?有人故意搅浑水,查不查都一样查不出来,你白日在同僚面前装装样子便是,何必还真的秉烛忧思?”

娄苒低头去看那些旧竹简和被虫子咬破洞的帛书,字迹全都朝向端坐于对面的余桑,娄苒反着看自然无法一下子看明白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样子要装,思也是要思的。”

余桑草草将那些竹简和帛书叠放在一起,又合上最上面的帛书,把他们搬到自己身旁的竹席上,才起身取来陶碗、铜杯、竹箸,为娄苒布菜斟酒。

两人碰杯,娄苒饮下一杯酒,挑眉道:“三公与你无关,查不出真凶你也不少拿半个错刀的俸禄。你在查哪一桩陈年秘案,能否与我说说?”

“刚刚找齐卷宗,还没怎么读,也没什么可说的。”余桑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与你的身世有关,还是与我的家世有关?”娄苒夹了些凉拌猪耳丝放到余桑碗里,语气平和地继续猜测,“或者你与我,本就有什么关系?”

“苒苒多虑了。”余桑也夹了一块熏鹅放到娄苒碗里,还添了一箸腌制的野菜。

宫宴上娄苒只吃了几口便去当差,此时饿了,颇有大快朵颐的架势。余桑不停给他夹菜,他就干脆大吃大喝起来,一番大嚼大咽过后才放下筷子,对吃得慢条斯理的余桑道:“是你多虑了,不是我。”

余桑不解地看向娄苒。

娄苒手中把玩着铜杯,不疾不徐地说:“你一进洛华城就直奔我的府邸,我先前对你嚣张无礼,你也毫不介意。怎么,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傻到能相信哪个一身才学的清白好儿郎会看上我这样的风流纨绔子?”

“有何不能?”余桑浅笑。

“起初我以为你只是迫于我的淫威,后来我又猜测你委身求全是另有图谋,可是没想到你胆子挺肥,竟敢给我用药,用完药还不怕死地赖在我府上,得了官职仍夜夜与我同榻抵足。”娄苒平静道,“余桑,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吗?我欠你什么?或者,你欠我什么?”

余桑垂眸吃菜,细嚼慢咽,良久不语。

娄苒盯着余桑瞧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他身边,出人意料地一脚踹开那一摞被余桑潦草安置在身旁的卷宗。

竹简断裂,帛书破皱,纠缠着摊开,铺了一地。

娄苒刚坐到余桑身边就锁着他的喉咙将人一把按到了那些卷宗上,倾着身子,吐着酒气说:“余桑,我要是你,这些东西我一个字也不会看,只会找出来,一卷一卷扔进火盆里,一把火烧了。”

不知是撞疼了脑袋还是有口难言,余桑眼底泛起潋滟波光,映着灯烛,沉默地看着娄苒。

娄苒本想低头狠狠撬开那双闭口不言的唇,看见那对清澈的眼眸,便转而轻轻吻了余桑的眼尾。

余桑闭起眼睛,娄苒又亲了亲微颤的、湿润的睫毛,才低声说:“我的意思是,不论你的身世与我的家世曾有过怎样的恩怨纠葛,我从没有见过你,不认识你,也没有听说过你,所以我本人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你无须为哪一辈人的情仇还债,我也不会。”

娄苒啄去余桑眼角沁出的泪,也躺倒在那些卷宗上,枕着手臂继续道:“中秋夜,没有云,月色很好。宫中有宴,家家都有宴。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往年不是在宫中喝得烂醉如泥,就是跑去柳巷的赌场里一掷千金地胡闹,玩儿是玩儿了,其实并不怎么高兴。”

“今年不同,我就只是买了一坛酒和几味下酒菜,偏偏高兴得不得了。想着跟你一起吃这些其貌不扬的东西我就高兴,想着你住在娄府里我就高兴,想着你不在府里肯定就还在囹圄台,于是骑马过来接你回府,远远看见你的影子,看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人命官司、恩怨情仇,天大的事都比不了我娄苒的一番高兴。”

“余百司,和我回府赏月吧。”

余桑沉默地听着,娄苒说罢就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站了起来,低头去看余桑时,只见余桑朝他抬起了手臂,缓缓睁开湿润的眼睛,笑对他说:“拉我起来。回家,娄统领。”

——————
仙姑:你看看你表弟是怎么对余桑的?有多少悬念也全无猜疑!你再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身世就明摆在那儿,你偏要查来查去、测来测去、搞来搞去,累不累啊你!
倾国:(耸肩)因为他不是dom,他没有dom的控制欲。怎么,你看上娄苒了?(双手勒了勒小羊皮)
仙姑:我看上的是你手里的小羊皮,啧,看上很久了,很想用在你身上,治治你的控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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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汪

好喜欢余桑和娄苒这一对啊!!!不在乎以前,只在乎我们的现在和未来!女神!你就是我女神!怎么这么会写!仙姑和倾国好会拉扯!⌯>ෆ<⌯ಣ 期待以后《繁芜》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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