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没有展颜一笑。
但他目光似水,水中倒映着微微一颤的睫毛,便是眼波潋滟。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城。”甯忘起身,诸葛矜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竹楼,又一前一后踏上泊在湖心岛岸边的一叶扁舟。
甯忘先一步踏上船板,转身去扶诸葛矜。小船摇晃间,诸葛矜拉着甯忘的手肘就顺势跌入甯忘怀中,一手仍扶着甯忘小臂,一手却已揽在甯忘腰上。
“这就腿软了不成?”甯忘嘴上揶揄,身子却未躲闪挪动,反手擒住诸葛矜手腕,竟猛地拽了他一下。
两人同时跌坐到船板上,这下诸葛矜彻底被锢进了甯忘怀中。
“还是又等不及了?”甯忘捏了捏诸葛矜的耳垂,语气中含着几分薄薄的笑意,“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只怕你明日腿软。”
“明日……”
诸葛矜心中一荡,待反应过来口不择言时,甯忘已经凑到他耳畔轻声问他:“素仙,你受得住一晚几次?”
自己解决的时候,当然也就一晚一次,过后便安然入眠,第二日神清气爽。
但若如实回答一晚一次,会不会显得自己孱弱?可若随意杜撰个数字,又岂不是欺君罔上?
天色确实不早,诸葛矜也乏了,干脆双手环住甯忘的腰身,一头扎进了甯忘怀中,闷声答道:“草民不知道。”
他能感觉到反被他死死抱住的甯忘周身上下瞬间一僵,也能感觉到甯忘在他怀里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甯忘是天子,就算还是太子,那也从未被任何人这般死死抱在怀里吧?
所以诸葛矜没松手,深吸一口气的工夫就搂得更用力了些。甯忘满怀的清冽药草香被他深深吸入口鼻,此刻才觉得这小舟实在摇晃,怎么明明没有饮酒却晃得他神魂皆醉。
甯忘轻咳一声,沉下声音问他:“无礼犯上,该当何罪?”
诸葛矜刚松开手,下巴即被甯忘捏住,这回捏的很疼,确实有警告的意思。
“我允许你动我了么?”甯忘肃然问道,声音冷厉。
“没有。”诸葛矜垂眸,“草民知罪。”
“难道要我一字一句像发号施令一样跟你说得清楚直白,你才能涨涨记性?”甯忘冰冷道,“那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许动我,尤其不能像方才那样毫无征兆,否则你怎么死的我都来不及告诉你。还有,你是什么草?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还是缠人的水草?不要在我面前自称‘草民’。这两道旨意,你如若再敢违背一次,我会罚你到腿软。”
诸葛矜的下巴被捏得生疼,连带着脑仁都疼,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草民领……”
“旨”字未落,诸葛矜已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甯忘是会一巴掌打过来还是一抬手将他抡入映月湖中。
不过甯忘只是松开了捏住诸葛矜下巴的手,长叹一声,起身道:“素仙,记住我说的话。”
见甯忘转身走到船头拿起船篙撑船,似是懒得与他计较,于是诸葛矜大着胆子笑问道:“不罚了?”
小舟徐徐而行。甯忘用船篙拨开湖面莲叶,也拨开了凝在荷花瓣上的月影星辉。
“暂且赊欠。”甯忘说,“延期收付……你教我的,既然延期,那便要连本带利地收。”
“不然陛下还是今日收吧?反正我明日无事。”诸葛矜仍有恃无恐地坐在船尾。
“你明日有事,后日有事,连续六日都有不少事。”甯忘稍运内力将船划快了些,“‘君子六艺’的比试就定在明日朝会之后,楚公已经亲自追出城去找你了。”
“君子六艺?找我?”诸葛矜惊讶道,“难道是要我参与比试么?”
甯忘反问:“不然他大费周章地追出城是要给你送一张观赛的请帖么?”
“可是……礼、乐、射、御、书、数……”诸葛矜叹道,“我哪一样都毫无准备。”
“楚公带来的那位‘六艺君子’无故病倒,楚公难道早有准备?”
“原来那阮公子病倒了?啧,你说他姓什么不好,非姓阮?看来事关楚州颜面,楚公只好捉我回去滥竽充数。”诸葛矜无所谓地理了理衣衫,笑道,“既然在陛下面前早已丑态百出,我当众再献六回丑也不是不行。”
“别太丑了。”甯忘冷哼一声,“其他的一时间我也调教不了,射箭会吗?”
“射箭?”诸葛矜赶紧摇头摆手,“不会不会,弓都没怎么拿起来过。”
“连那阮公子都拿得起弓,你没拿起来过?”甯忘转头挑眉看向诸葛矜。
“我不是拿不起来,是没怎么拿起来过。”诸葛矜笑道,“又不是行伍之人,更不想行刺陛下,总拿弓箭做什么?难道陛下精通射艺?”
甯忘无奈道:“明日申时,你到行宫的竹林里等着我。”
“谨遵陛下圣命。”诸葛矜潦草抱拳。
“你何时遵过我的命?让你乖乖遵命,恐怕得先亮出天牢里的十八道酷刑。”
“酷刑?”诸葛矜惬意地向后一仰,手肘撑在船板上,翘起腿半躺着,笑意融融地说,“十八道都弄不死一个人?那到底是阶下囚的刑罚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掌刑者的享乐?”
甯忘回眸睨了诸葛矜一眼,莞尔道:“亦或是阶下囚的享乐也未可知,毕竟是他自投罗网、屡教不改、明知故犯,咎由自取这十八道酷刑的。”
诸葛矜看着甯忘的背影和垂肩及腰的乌发,玩味地说:“这十八道酷刑怎么从陛下口中说出来,竟分外香艳呢?”
撑船的竹篙在甯忘手中一顿,诸葛矜则顺手摘了朵半开未开的小荷,捏在手中仔细闻了闻。
虽然素雅,却不如天子身上的味道好闻。
花香终是甜了些,不比天子身上的味道清冽。花香也终是单调了些,不如天子身上的味道复杂多变,前一瞬还有佩兰的芬芳,后一瞬又飘来龙脑冰片的辛凉。
一层一层的,连抽丝剥茧都理不清他身上到底沾了多少种草药。
甯忘良久不语,将船划得十分平稳。
诸葛矜手中转着荼白小荷,抬头望着夜幕繁星道:“陛下如若生在寻常百姓家,民间便能多一位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好医师。”
“民间不乏‘妙手回春’。”甯忘说,“乏的是‘政通人和’。”
两人一个站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在月白风清的夜色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一会儿船头便抵到了岸边。
诸葛矜将手中小荷递给甯忘,甯忘闻了一下,抬手便将它代替那支白玉簪衔入了诸葛矜的发髻。
甯忘带诸葛矜到金泉殿里换上女装,以薄纱覆面后,又一人戴上一顶遮面的帷帽,才熟门熟路地离开行宫。
这次两人并未同乘一骑。诸葛矜骑的是关外白马,甯忘驭的是天子坐骑。
天子坐骑通体黝黑,马鞍和马镫都是玄铁鎏金。
甯忘用玄袍盖住鎏金之处,轻盈跨上马背,对诸葛矜道:“我又得扮做娄苒了。”
“陛下一人千面,看得我眼花缭乱,目眩心倾。”诸葛矜也跨上马背,跟在甯忘身后扬鞭而行。
甯忘不睬诸葛矜,上了官道便只顾策马。诸葛矜追在他身后,倾身弓背,疾行如风。
乌发中衔着的荼白小荷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城外官道上。
两人赛马一般回到洛华城下,甯忘吹了长长一声玉鸟哨,城门便立即敞开。甯忘策马冲入城中,如入无人之境,诸葛矜也只好策马跟了进去。
甯忘停也未停,径直奔向娄都尉府,诸葛矜紧随其后。
未到娄都尉府,甯忘又吹一声玉鸟哨,这回是娄苒亲自给他开的府门。
两人驭马驶入娄都尉府,到影壁之后才勒住马。
甯忘对诸葛矜说:“‘六艺’里的‘御’,你大概不会出丑。”
诸葛矜下马对天子行礼道:“借陛下吉言。”
娄苒站在一旁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陛下这是打哪儿领回了一个姑娘?我嫂嫂知道么?”
甯忘摘下帷帽扔给娄苒,吩咐道:“人是你帮楚公追回来的,你带他去见楚公吧。”
—————— —————— 天子:我是画饼大帝。帝,音同字母D,没错,就是字母里的d,后面跟上的是o和m。( ̄︶ ̄)↗ 草民:其实我的字母属性也是D,只是目前看来后面跟上的是o和g。( ̄︶ ̄)↗ 娄苒: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弟不弟的,但我单方面觉得你们不合适!(*  ̄︿ ̄) 余桑:(拿出绳子)我听懂了,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什么是D? 天子:这不是副cp能玩儿的play。 娄苒:算了我不懂装懂吧,(抢过余桑手里的绳子)不D装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