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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天家高门望却步,风月浅尝应自如

诸葛矜并不憨傻,既然中了刁钻古怪的毒,自然要多方求医问诊,不会只听一家之言,何况给他切脉开药的还是个连名讳都不肯透露的骗子。

出身商贾世家的少爷自幼便知道以物易物尚且得讲求诚信,以心交心,更须谨慎。

骗子明眸善睐,一双魅人的眼惑过他诸葛矜的玲珑心,令他误以为对方是知音阁里的男妓,这才兀自吐露了断袖之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步行错也就罢了,总不能步步皆错,将鼻子交与那心黑如墨的骗子牵着走。

心悦不假,动情也不假,但他想摸清楚对方的底细,才好再做盘算。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更不会让自己为情所困、身陷囹圄。

甜言蜜语的哄诱自是难不倒诸葛矜,说什么“私定终身”,也不过只是轻飘飘的四个字罢了。骗子惯会行骗,十分冷静,对这四个字,明显也是全然未信。

若真是个妓……唉,那该有多简单。

可惜竟是个敢在都城里策马的贵公子,且还能来去自如、未得惩戒,又能轻易从大周的天牢里捞两个“反贼”出来,那得是何等的王亲贵戚?

诸葛矜坐在今日去看的第二个医师面前,由着医师切脉,思及那诱人的骗子,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公子中毒不深,五脏未损,无需忧虑。”第二个医师劝慰道,“按你带来的方子服药调养,约莫入秋之时,毒便能悉数散了。”

诸葛矜问:“这毒叫什么?”

“叫‘诛心’,出自蜀州药王山。”医师答道,“早些年也算是一味名震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直到有人出天价从药王山买了解药和施针祛毒之法,又无偿散布于世,这味剧毒才逐渐隐退江湖。”

“既然解药随处可得,为何至今还有人使用?”

“如今觅得解药的确不难,难在解毒的时机和调养的方法。一旦中了‘诛心’之毒,若三五日之内不服解药也不加施针,这毒便会蔓延心脉,再不得解,终会影响寿数。”

“若未及时解毒,能活多久?”

“因人而异,难以预估。孱弱多病者,多则挣扎十来日,内功深厚、调养有方者,或可熬上十来年。活到耄耋之龄却是绝无可能。”

闻言,诸葛矜和阿诚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有惊无险”却“还要再问几位医师”的眼神。

两人在都城里闲逛般求医,连求五家,都说这毒叫“诛心”,也都说他的毒已经解了,无碍,无妨,只需继续服药、施针、静养,和倾国那骗子所言没有半分差异。

只是那骗子惯于行骗,好似几句话里不掺和进一句虚言诳语就通体不适般,非要将“诛心”编排成“心上人”才舒坦。

但好歹这剧毒是人家倾国解的,且是及时将他从天牢里捞出来又及时给他解了毒,所以一向奉行“诚信为本”的诸葛矜也只好由着那厮戏弄。

谁叫他觊觎那厮的姿色呢?几句虚言诳语就当闺中意趣了。

.

忙过性命攸关的当务之急,诸葛矜回到客栈便向许掌柜打探起都城中的王亲贵戚,想猜一猜倾国的家世。

见许掌柜和阿诚都不知道那白衣女医师便是左三公子,诸葛矜也没多嘴,只将左三公子的一些特征描述给了许掌柜,诸如“与我年龄相仿”、“容貌姣好”、“文武双全”、“琴艺卓绝”、“骑马横行洛城也无碍”等等。

许掌柜丝毫不懂音律,对年轻公子也没有任何兴趣。于他而言,周都洛华的众多高门贵公子人人都是“容貌姣好”、“文武双全”、“琴艺卓绝”的,和诸葛少爷年龄相仿的也的确不少,却唯有一个人是“骑马横行洛城也无碍”的。

此人名叫“娄苒”,太后娄氏的娄。

许掌柜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竟说新君继位匆忙,连册封王后的旨意都还未拟好,先拟好的却是给娄苒进爵的旨意。

然而娄苒此人着实是个洛城纨绔,既无赫赫军功也无斐然政绩,唯有他自诩的“四绝”——貌绝、文绝、剑绝、琴绝,竟也恰好符合诸葛矜描述的“容貌姣好”、“文武双全”、“琴艺卓绝”。

娄苒的父亲是太后娄氏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多年前得了重病一病不起,过世的时候娄苒才不到三岁。

娄苒的生母并非当家主母,而是个妾。这妾室虽然出身不算低贱,但终归不是明媒正娶回娄府的显贵女子。当年仍是王后的娄氏极可怜同胞弟弟家中的独子,生怕这妾室照顾不周,让侄儿无故受当家主母的气,于是将娄苒接到宫中养着。

天家将娄苒养成了天人之姿,也将他养得骄纵跋扈,经常一骑绝尘,从无忧宫跨上马就旁若无人地径直冲出洛华城,后半夜又一骑绝尘地不知从何处骑回来,纵使宵禁,城门也还能为他敞开。

先王惜娄苒之才,不罚。太后怜娄苒身世,不罚。

当今天子则与这一同长大的表弟情同手足,更是不罚。

直到当今天子继位前夕,娄苒都还住在无忧宫中。

天子登基之后给娄苒进爵立府,娄苒才搬出宫去住,但此人无论住在何处都是天子手足,大可横行周都,还长年得旁人尊称一声“公子苒”。

阿诚拍案笑说:“看来那乱七八糟的左三就是这飞扬跋扈的公子苒无疑了。”

诸葛矜也赞同,觉得倾国大概就是娄苒,而且他赞同没多久就得到了证实。

当晚诸葛矜没等到倾国来给他诊脉,却等到了一席精美绝伦的晚膳。

鱼脍鲜嫩肥润,片片薄厚相同到不差毫厘,从刀功到摆盘,竟比楚州东海边最贵的鱼脍还要细致。

烤羊腿是晋阳关外的做法,甚至配料都带有草原的味道,却比戎族狼城王庭里做出来的烤羊腿还要入口即化。并且不用自己切,已经切成了片片薄厚相同、肥瘦相间。

面点更是精致,有卫州的小肉包,圆润香嫩,有蜀州的小水饺,皮薄如帛,还有齐州的小枣糕,甜而不腻。这些面点比当地的吃食缩小许多,每样品尝一二,也不会因噎废食。

最绝的则是酒,一共九种,分别来自大周九境:齐州、卫州、楚州、越州、巴州、蜀州、陈州、赵州、宋州,连盛酒的容器都是九境特产。

每样极小一瓶,两三口便能一饮而尽,喝完也只会微醺,不至酩酊。

而载着这些吃食酒水过来的,正是公子苒府上的马车,许掌柜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还亲自和那驾车的车夫确认了一遍。

把吃食酒水抬进来摆放到诸葛矜面前的两个小厮却没提公子苒。其中一人传话道:“我家主人说今日的冗实在拨不开,明日也无法抽身过来,后日他再来给公子诊脉施针。他还叮嘱公子一定按时服药,吃食也不能太随意,要什么都吃,还得多吃。他说公子中的毒,毒性极其阴寒,酒能暖身,小酌一些,睡觉就不冷了,这样才能睡得安稳,有助于恢复元气。”

诸葛矜试探道:“你家主人是……”

小厮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家主人是倾姑娘啊。”

“……”诸葛矜当即不再询问,他毕竟不是阿诚或者许掌柜。

两人之间的闺中意趣怎能直白戳穿?意趣之所以称之为意趣,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倾国想如何游戏,他奉陪便是。

诸葛矜捡回许多寿数,又无端吃了一席王宫大宴,本该餍足,酒后微醺之时却不禁惆怅,觉得自己一介江湖布衣,纵然再怎么家财万贯,大约也娶不起天子的兄弟手足。

可若要他堂堂诸葛世家的大少爷入赘娄府,则是万分的屈辱,更何况那娄苒还是个绣花枕头般的小纨绔。

在此之前,诸葛矜眼高于顶、洁身自好,没沾染过半桩风月事,如今一不留神沾染了,未曾想,这一桩风月竟悬居高门,且门槛着实太高,都高到天家了,难免令人望而却步。

所以他十分庆幸那娄苒是个满口虚言诳语的纨绔。

与漂亮纨绔浅谈风月便是了,周旋嬉戏一番便是各奔东西,各自前程锦绣,何来求娶或入赘之说?

只是实在可惜了阿宁买的齐白玉簪。

诸葛矜嘴上抿着纨绔送来的酒,心里却忽然很想找个由头把那纨绔掠走的玉簪给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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