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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倾国一瞥错刀尽,洛华春盛戏知音

“公子,接着!”

迎面走来的小姑娘话音未落,高挑俊朗的男子怀里又多了一枝花。

怀里杜鹃绯红,衬得这约莫弱冠之年的青衫男子玉面莹润,一双清冷眸子里映入几分人间繁华

男子向小姑娘道了声谢,便将花枝转手塞给身边的书童。书童牵着一前一后而行的两匹纯白骏马,领头的马背上驮着二人轻装简行的包袱和许多娇艳明丽的花。

把新得的杜鹃放入一众花枝间,书童笑着报数:“六十六。”

大周兴盛百余年,四季无虞轮转,彼时正值春盛。洛华城内城外繁花似锦,揽尽九境芬芳。

又是一年赞花节,街头百姓大多手执花枝,行人擦肩,便以花枝投赠。并非每每赠予意中人,只是讨个相视而笑。赞花节这一日,洛华街头的男女老少皆是笑靥如花。其中,有孕之妇、娇俏姑娘、玉面公子、可喜孩童以及佝偻老人得到的花枝最多。以花相赠,赠予的不仅是芳心几许,更是盎然生机。

男子问书童:“你不送出去,囤着这些花做什么?喂马?”

书童皱眉怨怼:“喂什么马?我是替你攒着送给中意的姑娘呀!难怪夫人老爷总笑少爷你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的少爷不以为然。“你还是赶紧送给老弱妇孺吧。这儿的姑娘实在吓人,送花竟是抬手就扔。”

书童说:“都城里的名门闺秀自然比咱们楚州的小家碧玉要落落大方。”

“闺秀还是腼腆含蓄些好。”少爷叹道,“刚进城门接住那第一枝花,我还以为是谁迎面往我身上投来的暗器。”

“少爷你没救了。”书童无奈摇头,“萍水相逢的漂亮小姑娘能朝你投什么暗器?”

“谁知道咱们大周都城里的名门闺秀都是如何的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也不会朝你投暗器。像少爷你这模样的,应是当头一棒,打晕了直接绑进洞房,一枕风月,醒来便成了驸马!”

“当朝又没有公主,哪儿来的驸马?”

主仆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此时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从二人身边驶过,车帘里竟抛出一大簇花,好巧不巧地落到这位初到洛城的少爷头上,把原本端正的发冠都砸歪了些。

可叹那“都城名门闺秀”的马车停也未停,绝尘而去。

少爷被砸得茫然驻足,终于冷下脸来,一手捧花,一手抬袖理了理齐白玉的发簪。

楚越之地尚服宽袍广袖,他一抬手,便是落英缤纷。

富家少爷倒也懒得和名门闺秀生气,只将花簇递给书童道:“如你所言,‘落落大方’,硕大的暗器都直直砸到我头上了。”

“二、四、六、八……”书童自顾自地数着花枝,笑着报数道,“三十六,这么快就破百了!”

“洛华城五十里开外就不许骑马,城内马车也须由仆人牵马而行。那辆马车的样式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有人驾着的。”少爷若有所思。

“看来那是位家世十分显赫的名门闺秀。”书童乐了,“十分显赫。”

“显赫便可任性?”少爷不悦,“你何时见过我任性无礼?”

“咱家只是富贵,又不是显赫。”书童提醒道,“少爷若能与‘显赫’结亲,真真就不虚此行。”

少爷不悦:“我又不赶着登基,着急成什么亲?”

“咱是不登基,可少爷你也不修仙呀!”

“赶紧把你攒的这些花都送出去,要不我喂马了。”

书童护着花说:“先攒着嘛,看到客栈之前能攒多少枝!大周都城里的名门闺秀怎可能比不上咱们楚州的小家碧玉?你倒是往万花丛里瞧一眼呀。”

“怎么,阿诚,难道咱出来这趟我带个姑娘回家,我爹娘私下里还会给你赏钱?”

阿诚尴尬一笑。

“真赏啊?”

阿诚没否认。

“难怪你替我攒着这么多花不乱送。”少爷不愿苟同地微微挑眉,“我赏的还不够?”

“赏钱谁会嫌多呐?”阿诚眨巴着眼睛实话实说。

“暂且不与你计较。以后我自己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你小子只能从我这个正主手里拿赏钱,记住了吗?”

“那是自然,记住了。”阿诚点头如捣蒜。

“还有,别总自作主张地给我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我哪有?难道这些花是人家抛给我的?还不都是直接抛给少爷你的!冤枉,委屈,哼。”

“再顶嘴我把你卖了换盘缠。”

“就我这歪瓜裂枣的,能值几个错刀?”阿诚当即开始卖乖。

“你要知道,这世上还没有你主子卖不了好价钱的东西。”

“怀疑,不信,哼。”

“不信?你看前面那花楼是不是家妓馆?走,咱们进去给你谈个好价钱。”

“骗人,怎么可能是妓馆?刚才那‘显赫闺秀’的马车都停在那儿呢!”

“所以是男妓馆。”

“……”阿诚无言以对,只能有恃无恐地跟着自家少爷往那“男妓馆”走。他知道少爷不会真把他给卖了,倒是好奇这洛华城里的妓馆会有多么气派,何况或许是个男妓馆。平日里洁身自好的少爷不论男女妓馆都没去过,阿诚自然也没去过。

两人走到花楼前,少爷抬眼看到牌匾上写着“知音阁”三个字,笔锋清俊有力,又不失温润雅致,而这三层的花楼虽然从上到下堆满了各色鲜花,却毫无脂粉气,倒是飘来一阵茶点的清香。

少爷正仔细端详这座色彩纷呈但又丝毫不像妓馆的“知音阁”,忽听阿诚语气不善:“你瞪我做什么?刚才你们随手就拿那么多花枝当街砸了我家少爷的脑袋,我们还没向你们讨个说法呢!送花就送花,可有那样送花的吗?幸好花枝上没有刺!”

“名门闺秀”的车夫高大威猛,腰悬长刀,不屑一顾地扫了一眼青衫男子,对着阿诚淡然道:“就是我家主人让我等在这里给你们个说法的。”

“这样吧,你口头道个歉就行,你家小姐也不必请我家少爷在此宴饮。”阿诚双臂环胸,身形不算壮硕,气势却不输那车夫。

“小姐?”车夫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地说,“我家主人说,今日‘赞花节’的花是要在街上与人相互赠送的,不是让你们敛财般敛着的。”

阿诚自知理亏,正无颜反驳,就听自家少爷温言道:“我们一介布衣楚人,见识浅薄,初来周都洛城,被繁花迷了眼,的确是我们失礼在先。”

少爷又侧身对阿诚说:“你且把这上百枝花全都送给他家主人吧。”

阿诚瘪着嘴刚要去解马背上那一大簇花,车夫却说:“不必,你们沿街送给别人吧。”

阿诚和车夫正僵持着,知音阁里走出一个貌美妇人,笑对青衫男子行礼道:“楚越之地路远迢迢,楚州的公子远道而来是客,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何不到我们阁中听曲解乏,再饮一盏洛华名茶?”

花楼里的确传来一曲琴音,悠然入耳,又伴着隐约歌声,细腻而不谄媚。

少爷善音律,连自幼跟着少爷的阿诚都听得出来,这琴是一把上好的七弦琴,曲是没听过新曲,如此空灵缥缈的歌喉也是难得一觅。

少爷取了两枝花,一枝递给车夫,一枝递给知音阁的妇人,对妇人说:“恭敬不如从命。”

阿诚随阁中小厮去栓那两匹骏马,少爷已随妇人走进了知音阁。

“公子的马真是神骏,可是从关外得来的?”妇人问。

“确是从晋阳关外戎族马贩那里买的。”

“楚州临着东海,公子怎会大老远跑去西北晋阳关外买马?”

“倒也不是特意去买马的。我离家游历,去关外玩了一趟,顺便牵回两匹马而已。这种马,在关外买毕竟比在关内买要便宜许多。”

“公子游历四方,竟第一回来洛城?”

“是,都城庄严,岂是随意踏足之地。”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诸葛。”

“生意遍布大周四境的楚州诸葛家?”

诸葛少爷点了点头,浅浅笑道:“其实如今已遍布九境了,楚越、巴蜀、赵陈、宋卫齐。”

妇人领着诸葛少爷在知音阁中兜兜转转,最终进了顶层视野最好的两间包厢之一。毕竟是个家大业大不差钱的富贵公子,知音阁得让他在此花销一笔。

但这诸葛少爷显然不是个随意任宰的都城亲贵。他询问了包厢的价格,觉得没有必要,便又提出让妇人带他去二楼随众人一起听琴饮茶。

妇人解释道:“二楼堂听,是见不到姑娘容貌的。姑娘们每人在帷帐后面弹唱两首曲子,公子可以在二楼直接打赏,也可以请姑娘到三楼包厢里来单独给你唱,只有在包厢里才能见到姑娘的容貌。但我们这儿卖艺不卖身,公子且给我们知音阁一个面子,莫要为难姑娘们。”

诸葛少爷玩笑道:“这青天白日的,也叫你家姑娘们莫要为难我。”

“那倒难说!”妇人掩面而笑,领着诸葛少爷来到二楼的雅座。

过不多时,阿诚也寻了过来,坐到少爷身边,喝了几口热茶,又吃了几块点心便埋头在茶案上打瞌睡。

姑娘坐在帷帐后面弹琴献唱,隔着帷帐上的十几层旖旎薄纱,果然看不清容貌。

看客不仅看不清知音阁里的姑娘,看客彼此之间也是看不清的,因为每个雅座前面也放置了帘帐,倒是没有姑娘面前的十几层薄纱,却也有两三层遮着。

琴音婉转,歌声渐歇。

春风拂过,轻纱微动,于看客之间露出几缕缝隙。

诸葛少爷垂眸饮茶,偶然掀起眼帘,便在春风拂起的缝隙间看到对面几层轻纱之后坐着个年轻公子,似与他差不多年纪。

同样是打瞌睡,身边的阿诚是趴在案上的,而对面的洛城公子则是以手扶额,一侧乌发落肩,只看闭着眼睛的半张脸便也能看出好一派风流惬意。

一曲唱罢,洛城公子懒懒说了个“赏”字,落进了诸葛少爷的耳朵里。

有人匆匆过来领赏,带起一阵抹开轻纱的微风。诸葛少爷又随意抬眼去看,只见对面的洛城公子扶额姿势未变,还是没睁眼睛。

午后的春光透过轩窗、花枝、轻纱帷帐,疏落地洒在少年人白皙无暇的容颜上,徒然显得韶华斑驳,梦过有痕。

“多谢左三公子打赏的五朵出水芙蓉。”适才在帷帐后面唱歌的姑娘起身,朝那睡不醒的洛城公子行了个礼。

左三?洛华城里哪家姓左?

诸葛少爷正思索着,就听那姑娘柔声问道:“右三公子是头一回来咱们知音阁吧?有想听的曲吗?奴家弹来送给公子。”

右三?诸葛少爷这才意识到那姑娘是在按坐席点名,以及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右三”。

“都好,姑娘随意弹。”诸葛少爷回应了一声。

“《东海赋》吧,就弹,别唱。后面也都别唱了。”左三的洛城公子还是没挪动身子,但是身旁又传来清脆的钱币碰撞之声,是他的仆人在拿赏钱递给知音阁的小厮。

小厮拿着几枚金错刀,跑到姑娘身边,姑娘便重新坐下,手上划过七根琴弦,笑说:“那不唱了。多谢左三公子打赏的两朵富贵牡丹。”

怎么我听就不让唱了?

诸葛少爷好笑地去看那任性护短的洛城公子。这回轻纱没被春风掀起,这一眼自然也就什么都没看着。

诸葛少爷再次垂眸,目光落在知音阁的小厮递来的一张打赏明细上。原来出水芙蓉、富贵牡丹不过都是衡量打赏数额的别称而已,而且这两种“花”是最贵的打赏,数额不菲,按金错刀算,不是银错刀、铜错刀。

难怪这家歌坊里的听客正在陆陆续续地离席。不是琴艺歌技的问题,看来是没人愿意被左三这位出手豪奢的洛城公子碾压得面子全无。

姑娘弹完一曲诸葛少爷没听过的《东海赋》便站起来问道:“左三公子要换着听下一位姐姐来弹吗?”

“你弹累了就换,不累就继续领赏。”左三公子冷冷回答。

看来是个怜香惜玉的。适才往我脑袋上砸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手下留情?

腹诽片刻,诸葛少爷推了推鼾声均匀的阿诚,说:“你攒的那堆花呢?去拿过来,我在这儿送。”

阿诚一觉睡醒,听自家少爷终于要主动送花给姑娘了,只要是姑娘,就算是歌妓也行呀!于是立刻跑下去将那一簇百余枝鲜花给拿了过来。

姑娘每弹一曲,诸葛少爷就送出两三枝如假包换的真花,自始至终没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钱币。

弹琴的姑娘频频得到左三公子的重赏,倒也不介意右三的公子如此穷酸吝啬。只是左三公子总是重赏,又只让她弹琴,不让她唱歌,害得其他听客全都离开了。

最后一个听客离席后,诸葛少爷也没有掏钱打赏。

左三的公子闭着眼睛冷哼一声,奚落道:“右三,你出门带钱了吗?”

诸葛少爷笑道:“带了,可我以为愉悦之心无可定价。好听的曲子,难道不该无论富贵与否,人人皆可用合理的价格欣赏吗?左三公子总是一掷千金,让旁人以为知音阁的琴曲坐地起价,已经将这里除我以外的听客全都吓跑了。”

“听客都像你这么黑心的话,姑娘们还怎么吃饭?”左三公子仍然扶额坐着,没有挪动丝毫。

“听客都像左三公子一样霸道的话,谁还欣赏得到姑娘们的歌喉呢?”诸葛少爷依旧慢条斯理,“哪天左三公子不来了,姑娘们吃什么?”

“右三,方才真不该拿花砸你,我应该拿钱砸你。”左三公子懒洋洋的,放出的狠话半点不狠,也听不出来到底有多生气。

诸葛少爷无所谓这位显赫的左三公子有多生气,重要的是他用无赖方法精准地找出了那个当街用花簇砸他脑袋的人。

他竟觉得这个人万分有趣,活像个傻子。

傻子把自己圈在条条框框里,还要把别人也圈进去,到头来不过是被哄骗得人财两空。也不知道傻子已经被这家号称卖艺不卖身的妓馆骗了多久,又骗去了多少钱财。

“那你去拿钱吧。”诸葛少爷笑了,估摸着对方在此听了十余曲,腰包早已空空如也。

万分有趣的人终于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长腿阔步地离席走了,丢下一句:“去去就回。”

诸葛少爷掏出几枚金错刀,赏给了不明所以的姑娘,让她开口唱歌。她一开口,过不多时,知音阁里便又来了许多听客。

比那弹琴的姑娘更加不明所以的是坐在一旁的阿诚。

“少爷,你跟那左三较什么劲啊?你要气他拿花砸你脑袋,一会儿咱把他骗出去蒙上脸打一顿吧。”

“没有较劲,不用打。拿好看的小傻子找点乐子而已。”

“哪里好看?”阿诚挠头。隔着那么多层帷帐,谁看得清谁?

唔,哪里好看么?诸葛少爷手里把玩着白玉茶盏,笑叹道:“人影好看。”

“人影?”

“是啊。”

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扶额坐着,身子倾斜,乌发垂肩,这样悠然自得、慵懒惬意、任性妄为的洛城贵公子,难道不好看吗?

“少爷,要不咱花钱看看那弹琴的姑娘长什么模样?毕竟听了人家不少曲子了,你不好奇她长什么样子吗?”

“不好奇。”少爷很是淡定。

“左三打赏了那么多钱!说不定是个大美人呢?”

“真要是美人,左三早就去包厢看了。左三只是在听琴。其实那姑娘的琴弹得很是一般,倒是那一尾七弦琴的音色,着实是尾难得的宝琴。”

“那一会儿要有弹得好的姑娘,咱花钱看一眼模样?”阿诚还是想让自家少爷看姑娘。

“行吧。”少爷无奈答应了,不想让阿诚猜到他其实更喜欢看俊俏公子,而不是漂亮姑娘。

他是诸葛世家的独苗香火,早晚得娶妻生子。既然如此,何必给家中父母平添烦忧?

姑娘又唱一曲,赢来许多打赏,而那号称去拿钱的左三公子还是没有回来。

帷帐后面悄然换来另一个姑娘,没给听客们请安,坐下便弹。诸葛少爷正和阿诚说着话,都没留意帷帐后面换了个人。

这个姑娘不说话也不唱歌,但是琴技高绝,竟能将家喻户晓的七弦琴曲弹得弦弦绕梁,飘逸而不凌乱,恍然摄人心魄。

一曲弹罢已然惊艳四座,打赏不断。

就连吝啬的诸葛少爷都终于肯掏腰包,从钱袋里取出十枚金错刀,将剩下的花簇一并递给了前来领赏金的小厮,嘱咐道:“打赏一百朵出水芙蓉,还有这些花,请这位姑娘去三楼的包厢见面一叙。”

阿诚还是护着花:“少爷,花别让别人送呀,咱们得亲自送给姑娘。”

“行吧,看在这姑娘琴技高超的份上。”

阿诚立刻把花塞到了少爷怀里,少爷不情不愿地捧着花,随阿诚和小厮走上三楼包厢里见姑娘。

虽然对姑娘兴致缺缺,但他转念一想,觉得若是将一位琴技卓绝的人带回家里,隔着帷帐偶尔听听琴,也不是不行。管他姑娘不姑娘、好看不好看呢?

进了包厢,阿诚和知音阁的小厮颇为自觉地退了出去。

珠帘后面坐着以垂纱覆面的姑娘。

姑娘身披红衣,覆面的薄纱也是妖娆红艳之色,此时颔首垂目,睫毛纤长。

诸葛少爷一手掀开珠帘,一手将花簇放到这姑娘怀中,顿觉这姑娘的怀还挺宽阔,肩膀也宽阔,十指流玉,修长干净,俨然是个身形上佳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抬起头看向诸葛少爷,明眸璀璨润泽,含尽调笑之意。

不料调笑不成,反被摘了面纱。

诸葛少爷从他怀里随手拈了朵红艳欲滴的杜鹃花,作势点缀在他耳鬓,却是顺手将他挂在耳后的面纱给撩了下来,边撩边说:“原来洛华城的男妓竟弹得这样一手好琴?”

明眸里的笑意突然凉了下来。

诸葛少爷也是一脸严肃。“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赎身的话,你可愿随我走?”

“给我赎身?”男子故意细着嗓子说话,凉下来的笑意里竟掺入一丝希冀。

希冀转瞬即逝。

男子不屑,手肘搭在桌上,扶额看着对方,还是细声细气:“你赎得起么?”

“你叫什么名字?不论你多贵,我今日便可给你赎身。”

男子垂眸思索片刻,不阴不阳地苦笑道:“我叫‘倾国’,听起来就很贵吧?你呢?”

“单名一个‘矜’,‘爰及矜人,哀此鳏寡’的‘矜’,表字‘素仙’。”

诸葛矜这才将捏在指间的杜鹃轻轻缀到倾国的耳鬓处,俯身凑到倾国的耳畔声音低柔地补充道:“复姓诸葛。楚州诸葛氏,有的是钱。不论你出身如何,或是身有残疾,我都会对你好的。”

“爰及矜人,哀此鳏寡?”倾国不再故意细着嗓子说话,声音沉静,凝视着诸葛矜,眼神未动,已起身抬手,将诸葛矜发冠上的玉簪抽了出来,娴熟地用指尖转了一会儿,边转边说:“当街拿花砸你,是我无礼。”

“左三?”诸葛矜很是惊讶。

“本想扮做女人戏弄你一番,没想到你还挺实在。”倾国抽出一枝桃花,代替手中的玉簪插到诸葛矜的发冠中,说,“不忍戏弄了。素仙,你说要给我赎身,第一次听,莫名受用。这玉簪能送给我吧?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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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v

哇哦₍₍Ϡ(੭•̀ω•́)੭✧⃛

Luv

花花🌸好看

Luv

繁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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